萧乾说在他从事新闻工作的日子里,从没有追求过“独家消息”。然而有一次,一个很有分量的独家消息却落到他手里了。
那是1945年初的事。当时联合国在旧金山开成立大会,中国代表团的团长是宋子文,副团长王世杰。代表团成员中有代表中共的董必武同志。当时重庆《大公报》社长胡霖也以“无党无派”身份参加了代表团。他估计那个历史性场合必有不少新闻可以采访,所以发了急电,要萧乾火速赴旧金山采访。
那时中国代表团住在一家叫马可·哈布金斯的旅馆,萧乾则随其他各国记者住在皇宫饭店。当时除了轴心国之外,可以说包括苏联在内的全世界各大报及通讯社的记者,都云集在那座大厦里了。中国记者只有萧乾一人是从英国去的,其余的不是来自战时的重庆,就是来自华盛顿——国民党中央社华盛顿分社的全班人马都出动了,他们人地两熟,又有内线,自然是得天独厚。萧乾本来对“独家消息”兴趣就不大,在那里,更不会作此想头。
由于胡社长那时是“无党无派”,他几乎每天中午都同董必武同志在唐人街一家叫杏花楼的馆子一道吃午饭。一天午餐席上,胡社长关照萧乾说,苏联代表团当晚要举行宴会招待中国代表团,意思是萧乾不必去找他,可以自由活动了。
那天晚上,几个外国记者邀请萧乾去剧院和夜总会,他都拒绝了,而回到房里休息睡觉。电话铃突然响了,是胡社长的声音。他急促地说:“马上来,一切见面再说。”
萧乾赶快穿衣下楼,喊了一辆出租汽车赶到马可·哈布金斯。刚跳下车,就瞥见胡社长已经等在大厅入口处了。他气喘吁吁地说:“刚才莫洛托夫向宋子文碰杯敬酒的时候我听到了。翻译出来的是:欢迎中国代表团到莫斯科来签订中苏互不侵犯条约。”接着他得意地笑着说:“我赶紧装着上厕所就溜出来给你打电话。”
说完,胡社长挥挥手又朝电梯走了。萧乾马上蹿出旅馆,又喊了出租车,直奔大西方海底电报局,给重庆《大公报》发了个特急电。几个小时后,这消息就加上花边,排在次晨重庆《大公报》要闻版的头条了。事后,听说那天国民党中央社大丢其脸,有人传说其头头还“引咎辞职”过。
摘编自萧乾《老报人随笔》,
《新闻研究资料》第1辑,第11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