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贞行①
君不见太皇谅阴未出令2,小人乘时偷国柄3。
北军百万虎与貔4,天子自将非他师5,一朝夺印付私党6,懔懔朝士何能为7?狐鸣枭噪争署置8,睗睒跳踉相妩媚9。夜作诏书朝拜官,超资越序曾无难10,公然白日受贿赂,火齐磊落堆金盘11。元臣故老不敢语,昼卧涕泣何汍澜12!董贤三公谁复惜13?侯景九锡行可叹14。国家功高德且厚,天位未许庸夫干15。嗣皇卓荦信英主16,文如太宗武高祖。膺图受禅登明堂17,共流幽州鲧死羽18。四门肃穆贤俊登19,数君匪亲岂其朋20。郎官清要为世称21,荒郡迫野嗟可矜22。湖波连天日相腾,蛮俗生梗瘴疠烝23,江氛岭祲昏若凝24,一蛇两头见未曾25?怪鸟鸣唤令人憎26,蛊虫群飞夜扑灯27,雄虺毒螫堕股肱28,食中置药肝心崩29,左右使令诈难凭,慎勿浪信常兢兢30。吾尝同僚情可胜31?具书目见非妄征32,嗟尔既往宜为惩33。
注释:
1 樊汝霖云:“此诗或云自‘四门肃穆贤俊登’下为别篇,非是。” 韩醇云:“贞元二十一年正月,德宗崩,顺宗即位,病风且瘖,不能视朝,王伾、王叔文用事。四月,策皇太子。八月立为皇帝,是为宪宗,顺宗为太上皇,改元永贞。此诗所以具载。太皇谓顺宗,小人谓叔文,元臣故老谓杜佑、高郢、郑珣瑜等,嗣皇谓宪宗,郎官荒郡意指刘禹锡坐叔文党贬连州也。公方量移江陵,而梦得出为连州,邂逅荆蛮,故作是诗,观终篇之意,可见其为梦得作也。”
2 文谠云:“太皇谓顺宗也。德宗之丧未除,故谅阴。永贞元年八月庚子,立皇太子为皇帝,自称曰太上皇。太子,宪宗也。《汉书》颜师古曰:‘太上,极尊之称也。皇,君也。天子之父,故号曰皇,不预治国家事,故不言帝也。’”帝王居丧期间,不言政事,百官听于冢宰,谓之亮阴。字亦作谅阴、凉阴、梁闇。《论语·宪问》:“高宗谅阴,三年不言。”
3 顾嗣立云:“《旧唐书·顺宗纪》:‘贞元二十一年正月癸已,德宗崩。丙申即位,风病不能听政,以王伾为右散骑常侍,王叔文为户部侍郎、度支盐铁转运使,事无巨细,皆决于二人。” 蒋抱玄云:“《孟子》:‘虽有智慧,不如乘时。’《管子》:‘大德不至仁,不可以授国柄。’”
4 文谠云:“北军,谓神策兵也。” 方世举云:“《新唐书·兵志》:‘天子禁军者,南北衙兵也。南衙诸卫兵,北衙禁军。上元中,以北衙军使卫伯玉为神策军节度使,鱼朝恩为监军使。朝恩以军归禁中,分为左右厢,势居北军右,遂为天子禁军,非它军比。自肃宗以后,北军增置不一,京畿之西,多以神策镇之,塞上往往称神策行营,皆内统于中人矣。’” 祝充云:“貔,白狐也。《书》:‘如虎如貔。’”
5 朱熹云:“‘他师’,或作‘他时’。”
6 孙汝听云:“是岁五月,王叔文等以金吾大将军范希朝为左右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节度使,以度支郎中韩泰为其行军司马。叔文欲夺取宦官兵权以自固,藉希朝老将,使主其名,而实以泰专其事。人情不测其所为,益疑惧。私党即泰也。” 严虞敦云:“私党谓韩泰。唐季锢由宦官,而宦官之横,皆以专主兵权之故。伾、叔文欲夺其权,未可尽非也。‘天子自将非他师’,韩公亦是曲笔。” 王鸣盛《蛾术编》:“《新唐书·兵志》:‘叔文用事,欲取神策兵柄,乃用故将范希朝为左右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兵马节度使,以夺宦者权而不克’。此以宦官典兵为‘天子自将’,且云‘夺印付私党’。《新书·希朝传》称其‘治军整毅,当世之赵充国’,历叙其安民御虏保塞之功,与《旧书·韩游瓌传》所云‘大将范希朝善将兵,名闻军中’者正合,岂可谓之私党乎?唐天子被弑者自宪宗始,以后大权咸归宦者。昌黎地下有灵,得无悔乎?” 钱仲联云:“何焯《义门读书记》、王元启《读韩记疑》所论与严说同。王鸣盛《十七史商榷》所论与《蛾术编》同。在此以前,范仲淹《述梦诗序》、王世贞《读书后》卷三《书王叔文传后》,俱已论伾、文夺宦官兵柄一事为谋国之忠矣。”
7 方世举云:“《书·泰誓》:‘百姓懔懔。’” 宗传璧云:“懔懔,危惧貌。”
8 韩醇云:“狐枭,《楚辞》皆以喻小人谗佞,公意亦然。” 顾嗣立云:“《史记·陈涉世家》:‘夜篝火狐鸣。’” 祝充云:“枭,《说文》:‘不孝鸟也。’《诗》:‘为枭为鸱。’注:‘恶声之鸟。’《楚辞》:‘鸱枭群而制之。’” 方世举云:“董仲舒《诣丞相公孙弘记室书》:‘留心署置,以明消灭邪枉之迹。’”
9 方崧卿云:“踉,音梁,乃《庄子》所谓‘狸狌东西跳梁’是也。” 朱熹云:“‘睗睒’,或作‘睒闪’。” 方世举云:“《说文》:‘睗,目疾视也。’‘睒,暂视貌。’左思《吴都赋》:‘忘其所以睗睒。’《庄子·逍遥游》:‘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遨者。东西跳梁,不避高下。’《晋书·诸葛长民传》:‘长民富贵之后,常眠中惊起跳踉,如与人相打。’司马相如《上林赋》:‘妩媚纤弱。’《埤苍》:‘妩媚,悦也。’《广雅·释诂》:‘妩媚,好也。’”
10 方世举云:“《顺宗实录》:‘叔文既得志,首用韦执谊为相,其常所交结,相次拔擢,至一日除数人。’”
11 韩醇云:“《选》班固《西都赋》:‘翡翠火齐,流耀含英。’” 祝充云:“火齐,珠也。一曰似云母,重沓而开,色黄似金。《选》:‘磊落漫衍乎其侧。’注:‘众多貌。’” 顾嗣立云:“杜子美诗:‘火齐堆金盘。’《旧唐书》:‘伾与叔文及诸朋党之门,车马填凑,而伾门尤盛,珍玩赂遗,岁时不绝。室中为大柜,开一窍以藏金宝,其妻或寝卧其上。’” 章士钊云:“此以退之自作之《实录》中所行善政推之,白日受赂,可认为断断必无之事。如伾等器小官高,在应酬小节偶有不慎,事亦可能,然何至如退之诗句描写之甚。观子厚《与饶州书》,明斥国家弊政之大,莫如贿赂行而赋税乱,又何至刚亲政权,躬自蹈之。”
12 方世举云:“《顺宗实录》:‘二月丁酉,吏部尚书平章事郑珣瑜去位。其日,珣瑜方与诸相会食于中书,故事,百寮无敢谒见者。叔文欲与执谊计事,直省入白,执谊逡巡竟起迎叔文,就其閤语良久,宰相杜佑、高郢、珣瑜皆停著以待。有报者云,叔文索饭,韦相已与之同餐閤中矣。佑、郢心知其不可,畏惧莫敢出言。珣瑜独叹曰:吾岂可复居此位。顾左右取马迳归,遂不起。前是左仆射贾躭以疾归第,未起,珣瑜又继去。二相皆天下重望,相次归卧。叔文等益无所顾忌,远近大惧。” 魏怀忠云:“汍澜,涕下貌。”
13 朱熹云:“‘三’,或作‘一’,非是。” 蔡梦弼云:“《前汉·董贤传》:‘哀帝元年,帝重贤,封贤为高安侯。欲极其位,遂以贤为大司马卫将军。是时贤年二十二,为三公。’” 王鸣盛《蛾术编》:“董贤以男宠进,而以比叔文,可谓拟不于伦,亦太不为顺宗也。”
14 蔡梦弼云:“《南史·侯景传》:‘梁武帝崩,景立简文。后废简文,迎豫章王栋即皇帝位。太尉郭元建谏曰:主上仁明,何得废之?大宝二年,景矫萧栋诏,自加九锡,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九锡:一曰车马,二曰衣服,三曰乐则,四曰朱户,五曰纳陛,六曰虎贲,七曰斧钺,八曰弓矢,九曰秬鬯也。” 方成珪《笺正》:“蔡注九锡,本《汉·武纪》:‘元朔元年乃加九锡。’应劭注,与《韩诗外传》、《谷梁》庄元年传注,序次稍异,惟四曰乐则,乃《谷梁》注文,《武纪》及《外传》皆作‘乐器’。” 严虞敦云:“伾、叔文不过弄权耳,岂可以侯景为比。”
15 方世举云:“班彪《王命论》:‘又况么 ,不及数子,而欲暗奸天位者乎?’师古曰:‘奸,音干。’” 方成珪《笺正》:“《文选》作‘干’。《一切经音义》十三:‘干,古文作奸,同。’”注:“干,求也。” 王懋竑云:“伾、叔文乘时窃柄,朋党相煽,意在专权自恣,其夺取兵权,亦以固位,非有莽、操、懿、裕之志也。韩公此语,亦似太过。” 钱仲联云:“何焯《义门读书记》、陈景云《点勘》、王鸣盛《蛾术编》、严虞敦、王元启诸家所论与此同。” 查慎行云:“二句笔力气骨,极似少陵。”
16 文谠云:“嗣皇,谓宪宗也。”
17 文谠云:“图,河图也。禅,让也。” 方世举云:“《洛阳伽蓝记》:‘膺籙受图,定鼎嵩、洛。’《逸周书·明堂解》:‘明堂者,明诸侯之尊卑也,故周公建焉。制礼作乐,颁度量,而天下大服。’”
18 孙汝听云:“《书》:‘流共工于幽州,殛鲧于羽山。’以喻伾、叔文也。” 顾嗣立云:“本集《江陵途中寄三学士》诗:‘嗣皇传冕旒,首罪诛共吺。’语与此同。”
19 孙汝听云:“《书》:‘宾于四门,四门穆穆。’四门者,四方之门也。” 蔡梦弼云:“谓是时用杜黄裳、郑余庆为宰相也。” 钱仲联云:“《汉书·元帝纪》:“延登贤俊。”
20 方世举云:“《顺宗实录》:‘叔文密结韦执谊,并有当时名欲侥幸而速进者陆质、吕温、李景俭、韩晔、韩泰、陈谏、刘禹锡、柳宗元等十数人,定为死交。’” 章士钊云:“‘数君’者,指刘、柳诸公也。此所用‘匪亲’字,殆与李白《蜀道难》篇中‘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同意。顾退之与子厚同时,在宦权萌蘖初成阶段,不仅不主持正谊,同张挞伐,而反沟通权阉,竭尽谄谀,且指斥唐室百余年唯一先识远见舍身救国之王叔文为共工为驩兜为鲧,以投畀豺虎有北然后快,何其政识之低下,而干进之可丑也。” 钱仲联云:“章氏谓退之‘沟通权阉’,乃文致之词。退之在贞元十三年,有送俱文珍诗及序,乃奉董晋之命而作。其后退之仕途坎坷,并未得俱文珍任何奥援。元和五年,正当俱文珍等宦官势盛之时,而退之《上郑尚书相公启》有‘日与宦者为敌,相伺候罪过,恶言詈辞,狼藉公牒’云云,可以证‘沟通权阉’之绝无其事矣。”
21 郎官,谓尚书省六部诸司郎中及员外郎。《旧唐书·李素立传》:“素立寻丁忧,高祖令所司夺情授以七品清要官。遂擢授侍御史,高祖曰:‘此官清而复要。’” 宋赵升《朝野类要》二《称谓》,“职慢位显谓之清,职紧位显谓之要,兼此二者谓之清要。”
22 韩醇云:“郎官荒郡,意指刘禹锡坐叔文党贬连州也。公方量移江陵,而梦得出为连州,邂逅荆蛮,故作是诗,观终篇之意,可见其为梦得作也。” 王元启云:“公《岳阳楼》诗,禹锡尝有和篇,韩谓邂逅荆蛮,并非臆论。” 王鸣盛云:“诗中明言数君,安得专指梦得一人。” 方世举云:“《旧唐书·宪宗纪》:‘永贞元年九月,京西行营节度行军司马韩泰贬抚州刺史,司封郎中韩晔贬池州刺史,礼部员外郎柳宗元贬邵州刺史,屯田员外郎刘禹锡贬连州刺史,坐交王叔文也。十月,再贬韩泰虔州,陈谏台州,柳宗元永州,刘禹锡朗州,韩晔饶州,凌准连州,程异郴州,皆为州司马。’愚按:诗曰‘数君’,盖概言之。诸人皆自郎官迁谪,又皆窜南方,非独禹锡也。然公于二韩辈未闻相好,终篇‘同僚’一语,有以知其兼为刘、柳而作,柳贬邵州,亦当过江陵也。” 《诗·小雅·菀柳》:“居以凶矜。”毛传:“矜,危也。”
23 “烝”,或作“蒸”。 蒋抱玄云:“蛮左生梗,不营农业。” 蔡梦弼云:“瘴,音障,热症也。疠,音例,疾疫也。《选·魏都赋》:‘封疆瘴疠。’”
24 “氛”,或作“气”。 文谠云:“氛、祲,恶气也。郭景纯《江赋》:‘隶氛祲于清旭。’郑氏《礼记》注曰:‘祲,阴阳气相侵,渐以成灾也。’” 祝充云:“《左氏》:‘赤黑之祲,非祭祥也。’” 方世举云:“按《新唐书·地理志》,抚州、池州、邵州皆属江南西道,惟连州属岭南道。”
25 “一蛇两头”,见《赴江陵途中寄赠三学士》注。 黄彻云:“庄子文多奇变,如‘技经肯綮之未尝’,乃未尝经肯綮也。诗句中时有此法,昌黎‘一蛇两头见未曾’、‘拘官计日月,欲进不可又’,‘君不强起时难更。’” 蒋抱玄云:“见未曾,谓见乎否也。”
26 朱熹云:“‘鸣唤’,或作‘争鸣’。” 方世举云:“《尔雅·释鸟》:‘狂茅鸱。’注:‘今鸩鸱也。’又:‘怪鸱。’注:‘即鸱鸺也。今江东通呼此属为怪鸟。’又:‘ 泽虞。’注:‘常在泽中,见人辄鸣唤不去。’”
27 “蛊虫群飞”,见《赴江陵途中寄赠三学士》注。 祝充云:“扑,拂著也。《书》:‘其犹可扑灭。’”
28 虺,毒蛇也。 《楚辞》屈原《天问》:“雄虺九首,儵忽焉在?” 祝充云:“螫,虫行毒也。《诗》:‘自求辛螫。’《史记》:‘草无毒螫。’” 方世举云:“《尔雅·释鱼》:‘蝮虺博三寸,首大如臂。’《淮南·说山训》:‘贞虫之动以毒螫。’《尔雅翼》:‘蝮蛇之最毒者,著于断手,著足断足。不尔,合身糜溃。’”
29 “置药”,见《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及《赴江陵途中寄赠三学士》注。 朱彝尊云:“写瘴乡语工。”
30 《诗·小雅·小旻》:“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31 朱熹云:“‘尝’,或作‘常’,非是。” 韩醇云:“公尝与梦得同为御史。” 魏本引《补注》:“《蔡宽夫诗话》云:‘子厚、禹锡于退之最厚善,然退之贬阳山,不能无疑。《赴江陵途中寄三学士》云:同官尽才俊,偏善柳与刘,或虑语言泄,传之落冤仇。云云。及其为《永贞行》,愤疾至云数君匪亲岂其朋,又曰吾尝同僚情可胜,则亦见其坦夷尚义,待朋友终始也。’” 严虞敦云:“此韩公快意摹写之语,坦夷尚义,岂其然乎?” 方世举云:“《诗板》:‘我虽异事,及尔同寮。’《左传》:‘荀伯曰:同官为寮,敢不尽心乎?’”
32 韩醇云:“公以言事先出为连州阳山令,至是梦得为连州刺史,故书所目见告之。” 顾嗣立云:“专指梦得,似未必然。”
33 蒋抱玄云:“《论语》:‘既往不咎。’” 魏怀忠云:“惩,戒也。” 何焯《义门读书记》:“具书目见,亦有君来路吾归路之意,非长者言也。末句言将来朝士咸宜以数子既往之事惩躁进也。”
韩愈生平
韩愈(768--824)唐代文学家、哲学家。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孟县)人。郡望昌黎,世称韩昌黎。晚年任吏部侍郎,又称韩吏部。谥号“文”,又称韩文公。
评说:
王应麟曰:“少陵善房次律,而《悲陈陶》一诗不为之隐。昌黎善柳子厚,而《永贞行》一诗不为之讳。公议之不可掩也如是。”
李东阳曰:“韩、苏诗虽俱出入规格,而苏尤甚。盖韩得意时,自不失唐时声调,如《永贞行》固有杜意,而选者不之及,何也。杨士弘乃独以韩与李、杜为三大家,不敢选,岂亦有所见耶?”
顾嗣立曰:“此诗前半言小人放逐之为快,后半言数君贬谪之可矜,盖为刘、柳诸公也。”
陈祖范曰:“予读韩退之《顺宗实录》及《永贞行》,观刘、柳辈八司马之冤,意退之之罪状王、韦,实有私心,而其罪固不至此也。退之于伾、文、执谊有宿憾,于同官刘、柳有疑猜,进退祸福,彼此有不两行之势。而伾、文辈又连败,于是奋起笔舌,诋斥无忌,虽其事之美者,反以为恶,而刘、柳诸人朋邪比周之名成矣。史家以成败论人,又有韩公之言为质的,而不详其言之过当,盖有所自。予故表而出焉,非以刘、柳文章之士而回护之也。”
《唐宋诗醇》曰:“前幅天昏地暗,中间日出冰消,阅至后幅,又如凄风苦雨。文生于情,变幻如是。”
袁枚《随笔》曰:“唐八司马辅顺宗,善政不可胜书,而史目为奸邪,昌黎《永贞行》亦诋诃之。独范文正作论深为护惜,必有所见。”
谭献曰:“《十七史商榷》于唐独表王叔文之忠,非过论也。予素不喜退之《永贞行》,可谓辩言乱政。”
程学恂曰:“直叙起,此诗史也。”“视《顺宗实录》中所书,则刘、柳实与伾、文同党济恶矣。而公《赴江陵途中》诗云:‘将疑断还否’,此诗‘匪亲岂其朋’,皆多为原谅,不忍直斥之。盖作史者朝廷之公义,作诗者朋友之私情也。二者不可偏废。”“公于二子,不惟不恨之,盖深惜之,惜其为小人所误也。然此难于明言,而情有不能自已,故托言之。蛇蛊毒物皆阴险之类,既惩于前,当戒于后,恳恳款款,敦厚之旨,友朋之谊,于斯极矣!”“所叙蛮岭之俗,与《赴江陵途中》诗似相同而不同者,此中有寄托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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