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年--513年,字休文,吴兴武康(今德清)人,史学家、文学家 、政治家,南朝名相。
少时笃志好学,博通群籍,擅长诗文。仕宋齐梁三朝。在宋仕记室参军、尚书度支郎。在齐仕著作郎、尚书左丞、骠骑司马将军。齐梁之际,萧衍重之,封建昌县侯,官至尚书左仆射,后迁尚书令,领太子少傅,成为宰相。
从20余岁时开始,历时20余年,撰成《晋书》120卷。487年,奉诏修《宋书》,一年完成。
另著有《齐纪》、《梁武纪》、《迩言》、《谥例》、《宋文章志》、《四声谱》等。皆佚。
沈约(441—513年),字休文,南朝吴兴武康(今浙江德清县西)人,先后在宋、齐、梁三朝做官,旧史一般称他是梁朝人。沈约出身于门阀士族家庭,历史上有所谓“江东之豪,莫强周、沈”的说法,足见其家族社会地位的显赫。沈约从少年时代起就很用功读书,白天读的书,夜间一定要温习。他母亲担心他的身体支持不了这样刻苦的学习,常常减少他的灯油,早早撤去供他取暖的火。青年时期的沈约,已经“博通群籍”,写得一手好文章,并且对史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从二十几岁的时候起,用了整整二十年时间,终于写成一部晋史。可惜,这部晋史没有能够流传下来。
在沈约之前,已经有人开始撰写南朝刘宋皇朝时期的历史了。最早撰写刘宋“国史”的是科学家何承天。他在宋文帝时以著作郎身份,起草了宋史的纪、传和《天文》、《律历》、《五行》等志,其中人物列传只写到宋武帝时期的一些功臣。后来,又有山谦之、苏宝生等相继续作宋史,但都中途而废。宋孝武帝大明六年(462年),徐爰负责修撰宋史。他在前人撰述的基础上,写成“国史”六十五卷,上起东晋末年,下迄大明时期。所有这些,都为沈约撰《宋书》提供了文献资料。
沈约接受撰写宋史的任务,是在南齐永明五年(487年)的春天。他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即在第二年二月,就首先撰成《宋书》纪、传七十卷。起于东晋安帝义熙之初,终于宋顺帝升明三年(479年),记东晋末年及刘宋一代史事。这是沈约撰写《宋书》的第二个阶段。第二个阶段,是《宋书》八志三十卷的撰成。从《宋书》志避梁武帝父亲和梁武帝本人的讳来看,它的撰成,很可能是在梁武帝时期。沈约撰《宋书》的经过大致如此。
《宋书》在反映时代特点方面是很突出的。比如《宋书》的传,与以前“正史”相比,就有几个值得注意的特点。第一,创立家传的形式。以前史书列传所记人物,一般不附记传主后人之传,而《宋书》则改变此例,开以子、孙之传附父、祖之传的先声。故《宋书》所记人物,多为门阀地主,而且把门阀士族所重视的家传也引入正史了。如《宋书》卷四十二《刘穆之传》,后面就附有“长子虑之”、“虑之子邕”、“穆之中子式之”、“式之子瑀、“穆之少子贞之”、“穆之女婿蔡佑”等人的传;卷七十七《沈庆之传》,后面附有“子文叔”、“庆之弟劭之”、“庆之见子僧荣”、“僧荣子怀明”、“庆之从弟法系”等传。这种家传式的列传,在《宋书》里是不少的。这是魏晋南北朝时期门阀地主居于统治地位,社会风气崇尚门第、家族史和谱系之学在史学上的反映。第二,创《索虏传》以记北魏史事,正如北齐人魏收撰《魏书》以《岛夷传》记南朝史事一样。这是南北分裂的政治局面在史学上的一种不正确的反映。第三,在类传中增立《孝义传》,标榜所谓“孝行”、“孝廉”。这是魏晋统治者鼓吹“以孝治天下”的遗风。为什么要强调以孝治大下呢?正如鲁迅所说,这可以掩盖统治者的不忠,掩盖皇位是“巧取豪夺而来”的不光彩的历史。
《宋书》的志,也很有特色。一是八志多从三国讲起,有的更追述到东汉,表明作者极重视典章制度的沿革流变。这是中国史学的一个优良的传统。八志之首有一篇《志序》,概述志的源流和《宋书》志的缘起,也讲到志的撰述之不易,所谓“渊流浩漫,非孤学所尽;足蹇途遥,岂短策能运”。梁朝江淹说过:“修史之难,无出于志。”他的这句话被后来的史家一再引用,说明中国古代史学家在这个问题上都有一种共同的感受。《宋书》的《志序》是一篇不可不读的好文章。二是《宋书》的《礼志》和《乐志》分别占了五卷和四卷,几乎占了整个志的篇幅的三分之一,这在以前的“正史”中也是不曾有的。东晋南朝门阀士族十分讲究“礼法”。《宋书·王弘传》记王弘说:“弘明敏有思致,既以民望所宗,造次必存礼法,凡动止施为,及书翰仪体,后人皆依仿之,谓为‘王太保家法’。”有的史书还说;“弘每日对千客,可不犯一人讳。”真不愧是门阀土族讲究“礼法”的楷模。《宋书》重视礼志、乐志,洽是这种社会风气的反映。三是《宋书·州郡志》详尽地记述了东晋以来北方人口南迁及侨置郡县的具体情况,是一篇反映人口变动和区域建置变动的重要文献。《州郡志》序说;“地理参差,其详难举,实由名号骤易,境土屡分,或一郡一县,割成四五,四五之中,亟有离合,千回百改,巧历不算,寻校推求,未易精悉。”当时社会的动荡于此可见一斑。四是创立《符瑞志》,从远古到刘宋,历举许多神怪荒诞之事,宣扬所谓“有受命之符,天人之应”,目的是要为统治者的统治编织神圣的外衣。因而它的封建性糟粕就更多一些。不过,它也讲到一些自然现象,如果用今天的科学眼光来看待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价值的。
在沈约同时和沈约以后,还有一些人撰写过刘宋皇朝时期的历史,但都失传了。因此,《宋书》的价值就越发显得重要了。
在永明体的诗人之中,沈约在当时甚有名望,诗歌成就也较为突出。锺嵘《诗品》以“长于清怨”概括沈约诗歌的风格。这种特征主要表现在他的山水诗和离别哀伤诗之中。
与同时代的二谢等人相比,沈约的山水诗并不算多,但也同样具有清新之气,不过其中又往往透露出一种哀怨感伤的情调。如《登玄畅楼》诗:
危峰带北阜,高顶出南岑。中有陵风榭,回望川之阴。岸险每增减,湍平互浅深。水流本三派,台高乃四临。上有离群客,客有慕归心。落晖映长浦,焕景烛中浔。云生岭乍黑,日下溪半阴。信美非吾土,何事不抽簪?
写景清新而又自然流畅,尤其是对于景物变化的捕捉与描摹,使得诗歌境界具有一种动态之势。诗人以登高临眺之所见来烘托“离群客”的孤独形象,从而将眼前之景同“归心”融为一处。又如其《秋晨羁怨望海思归》诗:
分空临澥雾,披远望沧流。八桂暖如画,三桑眇若浮。烟极希丹水,月远望青丘。
全诗境界阔大高远,给读者展示出天水一色、烟波浩淼的海天景色。结合诗题来看,海天的空旷辽远,正反衬出“羁怨”之情与“思归”之念。此类诗歌在齐梁山水诗中,亦不失为上乘之作。此外,像“日映青丘岛,尘起邯郸陆。江移林岸微,岩深烟岫复”(《循役朱方道路》);“山嶂远重叠,竹树近蒙笼。开襟濯寒水,解带临清风”(《游沈道士馆》);“长枝萌紫叶,清源泛绿苔。山光浮水至,春色犯寒来”(《泛永康江》)等描写山水的诗句,皆令人耳目一新。
沈约的离别诗也同样有“清怨”的特点,如最为后人所称道的《别范安成》:
生平少年日,分手易前期。及尔同衰暮,非复别离时。勿言一樽酒,明日难重持。梦中不识路,何以慰相思?
将少年时的分别同如今暮年时的分别相对比,已经蕴含了深沉浓郁的感伤之情;末二句又用战国时张敏和高惠的典故(见《文选》李善注引《韩非子》),更加重了黯然离别的色彩。全诗语言浅显平易,但情感表达得真挚、深沉而又委婉,在艺术技巧上具有独创性。沈德潜评此诗:“一片真气流出,句句转,字字厚,去‘十九首’不远。”(《古诗源》卷十二)沈约的悼亡怀旧之诗,“清怨” 的色彩更加突出,如《悼亡诗》:
去秋三五月,今秋还照梁。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帘屏既毁撤,帷席更施张。游尘掩虚座,孤帐覆空床。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诗的前半以大自然的永恒来反衬人生易逝、一去不返的悲哀;后半将悲伤的情感同凄凉的环境融为一处,情状交现,悲怆靡加。除离别哀伤之作外,沈约的抒怀之作如《登高望春》、《古意》、《伤春》、《秋夜》以及乐府诗《临高台》、《有所思》、《夜夜曲》等,在沈约集中皆为上乘之作,而且也都具有“清怨” 的风格特征。
著名词人李煜词中有“沈腰潘鬓消磨”一句,指的便是沈约。后来,明代诗人夏完淳也有“酒杯千古思陶令,腰带三围恨沈郎”之诗句,这个细腰男子指的也即沈约。
作者:瞿林东
摘自:人民教育出版社《二十五史随话》
沈约,字休文,吴兴武康人也。祖林子,宋征虏将军。父璞,淮南太守。璞元嘉末被诛,约幼潜窜,会赦免。既而流寓孤贫,笃志好学,昼夜不倦。母恐其以劳生疾,常遣减油灭火。而昼之所读,夜辄诵之,遂博通群籍,能属文。起家奉朝请。济阳蔡兴宗闻其才而善之;兴宗为郢州刺史,引为安西外兵参军,兼记室。兴宗尝谓其诸子曰:“沈记室人伦师表,宜善事之。”及为荆州,又为征西记室参军,带关西令。兴宗卒,始为安西晋安王法曹参军,转外兵,并兼记室。入为尚书度支郎。
宋书齐初为征虏记室,带襄阳令,所奉之王,齐文惠太子也。太子入居东宫,为步兵校尉,管书记,直永寿省,校四部图书。时东宫多士,约特被亲遇,每直入见,影斜方出。当时王侯到宫,或不得进,约每以为言。太子曰:“吾生平懒起,是卿所悉,得卿谈论,然后忘寝。卿欲我夙兴,可恒早入。”迁太子家令,后以本官兼著作郎,迁中书郎,本邑中正,司徒右长史,黄门侍郎。时竟陵王亦招士,约与兰陵萧琛、琅邪王融、陈郡谢朓、南乡范云、乐安任昉等皆游焉,当世号为得人。俄兼尚书左丞,寻为御史中丞,转车骑长史。隆昌元年,除吏部郎,出为宁朔将军、东阳太守。明帝即位,进号辅国将军,征为五兵尚书,迁国子祭酒。明帝崩,政归冢宰,尚书令徐孝嗣使约撰定遗诏。迁左卫将军,寻加通直散骑常侍。永元二年,以母老表求解职,改授冠军将军、司徒左长史,征虏将军、南清河太守。
宋书高祖在西邸,与约游旧,建康城平,引为骠骑司马,将军如故。时高祖勋业既就,天人允属,约尝扣其端,高祖默而不应。佗日又进曰:“今与古异,不可以淳风期万物。士大夫攀龙附凤者,皆望有尺寸之功,以保其福禄。今童儿牧竖,悉知齐祚已终,莫不云明公其人也。天文人事,表革运之征,永元以来,尤为彰著。谶云‘行中水,作天子”,此又历然在记。天心不可违,人情不可失,苟是历数所至,虽欲谦光,亦不可得已。”高祖曰:“吾方思之。”对曰:“公初杖兵樊、沔,此时应思,今王业已就,何所复思。昔武王伐纣,始入,民便曰吾君,武王不违民意,亦无所思。公自至京邑,已移气序,比于周武,迟速不同。若不早定大业,稽天人之望,脱有一人立异,便损威德。且人非金玉,时事难保。岂可以建安之封,遗之子孙?若天子还都,公卿在位,则君臣分定,无复异心。君明于上,臣忠于下,岂复有人方更同公作贼。”高祖然之。约出,高祖召范云告之,云对略同约旨。高祖曰:“智者乃尔暗同,卿明早将休文更来。”云出语约,约曰:“卿必待我。”云许诺,而约先期入,高祖命草其事。约乃出怀中诏书并诸选置,高祖初无所改。俄而云自外来,至殿门不得入,徘徊寿光阁外,但云“咄咄”。约出,问曰:“何以见处?”约举手向左,云笑曰:“不乖所望。”有顷,高祖召范云谓曰:“生平与沈休文群居,不觉有异人处;今日才智纵横,可谓明识。”云曰:“公今知约,不异约今知公。”高祖曰:“我起兵于今三年矣,功臣诸将,实有其劳,然成帝业者,乃卿二人也。”
宋书梁台建,为散骑常侍、吏部尚书,兼右仆射。高祖受禅,为尚书仆射,封建昌县侯,邑千户,常侍如故。又拜约母谢为建昌国太夫人。奉策之日,右仆射范云等二十余人咸来致拜,朝野以为荣。俄迁尚书左仆射,常侍如故。寻兼领军,加侍中。天监二年,遭母忧,舆驾亲出临吊,以约年衰,不宜致毁,遣中书舍人断客节哭。起为镇军将军、丹阳尹,置佐史。服阕,迁侍中、右光禄大夫,领太子詹事,扬州大中正,关尚书八条事,迁尚书令,侍中、詹事、中正如故。累表陈让,改授尚书左仆射、领中书令、前将军,置佐史,侍中如故。寻迁尚书令,领太子少傅。九年,转左光禄大夫,侍中、少傅如故,给鼓吹一部。
宋书初,约久处端揆,有志台司,论者咸谓为宜,而帝终不用,乃求外出,又不见许。与徐勉素善,遂以书陈情于勉曰:“吾弱年孤苦,傍无期属,往者将坠于地,契阔屯邅,困于朝夕,崎岖薄宦,事非为己,望得小禄,傍此东归。岁逾十稔,方忝襄阳县,公私情计,非所了具,以身资物,不得不任人事。永明末,出守东阳,意在止足;而建武肇运,人世胶加,一去不返,行之未易。及昏猜之始,王政多门,因此谋退,庶几可果,托卿布怀于徐令,想记未忘。圣道聿兴,谬逢嘉运,往志宿心,复成乖爽。今岁开元,礼年云至,悬车之请,事由恩夺。诚不能弘宣风政,光阐朝猷,尚欲讨寻文簿,时议同异。而开年以来,病增虑切,当由生灵有限,劳役过差,总此凋竭,归之暮年,牵策行止,努力祗事。外观傍览,尚似全人,而形骸力用,不相综摄,常须过自束持,方可黾勉。解衣一卧,支体不复相关。上热下冷,月增日笃,取暖则烦,加寒必利,后差不及前差,后剧必甚前剧。百日数旬,革带常应移孔;以手握臂,率计月小半分。以此推算,岂能支久?若此不休,日复一日,将贻圣主不追之恨。冒欲表闻,乞归老之秩。若天假其年,还是平健,才力所堪,惟思是策。”勉为言于高祖,请三司之仪,弗许,但加鼓吹而已。
宋书约性不饮酒,少嗜欲,虽时遇隆重,而居处俭素。立宅东田,瞩望郊阜。尝为《郊居赋》,其辞曰:
宋书惟至人之非己,固物我而兼忘。自中智以下洎,咸得性以为场。兽因窟而获骋,鸟先巢而后翔。陈巷穷而业泰,婴居湫而德昌。侨栖仁于东里,凤晦迹于西堂。伊吾人之褊志,无经世之大方。思依林而羽戢,愿托水而鳞藏。固无情于轮奂,非有欲于康庄。披东郊之寥廓,入蓬藋之荒茫。既从竖而横构,亦风除而雨攘。
宋书昔西汉之标季,余播迁之云始。违利建于海昏,创惟桑于江汜。同河济之重世,逾班生之十纪。或辞禄而反耕,或弹冠而来仕。逮有晋之隆安,集艰虞于天步。世交争而波流,民失时而狼顾。延乱麻于井邑,曝如莽于衢路。大地旷而靡容,旻天远而谁诉。伊皇祖之弱辰,逢时艰之孔棘。违危邦而窘惊,访安土而移即。肇胥宇于朱方,掩闲庭而晏息。值龙颜之郁起,乃凭风而矫翼。指皇邑而南辕,驾修衢以骋力。迁华扉而来启,张高衡而徙植。傍逸陌之修平,面淮流之清直。芳尘浸而悠远,世道忽其窊隆。绵四代于兹日,盈百祀于微躬。嗟弊庐之难保,若霣箨之从风。或诛茅而剪棘,或既西而复东。乍容身于白社,亦寄孥于伯通。
宋书迹平生之耿介,实有心于独往。思幽人而轸念,望东皋而长想。本忘情于徇物,徒羁绁于天壤。应屡叹于牵丝,陆兴言于世网。事滔滔而未合,志悁悁而无爽。路将殚而弥峭,情薄暮而逾广。抱寸心其如兰,何斯愿之浩荡。咏归欤而踯跼,眷岩阿而抵掌。
宋书逢时君之丧德,何凶昏之孔炽。乃战牧所未陈,实升陑所不记。彼黎元之喋喋,将垂兽而为饵。瞻穹昊而无归,虽非牢而被胾。始叹丝而未睹,终逌组而后值。寻贻爱乎上天,固非民其莫甚。授冥符于井翼,实灵命之所禀。当降监之初辰,值积恶之云稔。宁方割于下垫,廓重氛于上墋。躬靡暇于朝食,常求衣于夜枕。既牢笼于妫、夏,又驱驰乎轩、顼。德无远而不被,明无微而不烛。鼓玄泽于大荒,播仁风于遐俗。辟终古而遐念,信王猷其如玉。
宋书值衔《图》之盛世,遇兴圣之嘉期。谢中涓于初日,叨光佐于此时。阙投石之猛志,无飞矢之丽辞。排阳鸟而命邑,方河山而启基。翼储光于三善,长王职于百司。兢鄙夫之易失,惧宠禄之难持。伊前世之贵仕,罕纡情于丘窟。譬丛华于楚、赵,每骄奢以相越。筑甲馆于铜驼,并高门于北阙。辟重扃于华阃,岂蓬蒿所能没。敖传嗣于墝壤,何安身于穷地。味先哲而为言,固余心之所嗜。不慕权于城市,岂邀名于屠肆。咏希微以考室,幸风霜之可庇。
宋书尔乃傍穷野,抵荒郊;编霜菼,葺寒茅。构栖噪之所集,筑町疃之所交。因犯檐而刊树,由妨基而剪巢。决渟洿之汀濙,塞井甃之沦坳。艺芳枳于北渠,树修杨于南浦。迁甕牖于兰室,同肩墙于华堵。织宿楚以成门,籍外扉而为户。既取阴于庭樾,又因篱于芳杜。开阁室以远临,辟高轩而旁睹。渐沼沚于溜垂,周塍陌于堂下。其水草则苹萍芡芰,菁藻蒹菰;石衣海发,黄荇绿蒲。动红荷于轻浪,覆碧叶于澄湖。飡嘉实而却老,振羽服于清都。其陆卉则紫鳖绿葹,天著山韭;雁齿麋舌,牛脣彘首。布濩南池之阳,烂漫北楼之后。或幕渚而芘地,或萦窗而窥牖。若乃园宅殊制,田圃异区。李衡则橘林千树,石崇则杂果万株。并豪情之所侈,非俭志之所娱。欲令纷披蓊郁,吐绿攒朱;罗窗映户,接溜承隅。开丹房以四照,舒翠叶而九衢。抽红英于紫带,衔素蕊于青跗。其林鸟则翻泊颉颃,遗音下上;楚雀多名,流嘤杂响。或班尾而绮翼,或绿衿而绛颡。好叶隐而枝藏,乍间关而来往。其水禽则大鸿小雁,天狗泽虞;秋蠙寒褵,修鹢短凫。曳参差之弱藻,戏瀺灂之轻躯;翅抨流而起沫,翼鼓浪而成珠。其鱼则赤鲤青鲂,纤倏钜褷。碧鳞朱尾,修颅偃额。小则戏渚成文,大则喷流扬白。不兴羡于江海,聊相忘于余宅。其竹则东南独秀,九府擅奇。不迁植于淇水,岂分根于乐池。秋蜩吟叶,寒雀噪枝。来风南轩之下,负雪北堂之垂。访往涂之轸迹,观先识之情伪。每诛空而索有,皆指难以为易。不自已而求足,并尤物以兴累。亦昔士之所迷,而今余之所避也。
宋书原农皇之攸始,讨厥播之云初。肇变腥以粒食,乃人命之所储。寻井田之往记,考阡陌于前书。颜箪食而乐在,郑高廪而空虚。顷四百而不足,亩五十而有余。抚幽衷而跼念,幸取给于庭庐。纬东菑之故耜,浸北亩之新渠。无褰爨于晓蓐,不抱惄于朝蔬。排外物以齐遣,独为累之在余。安事千斯之积,不羡汶阳之墟。
宋书临巽维而骋目,即堆冢而流眄。虽兹山之培塿,乃文靖之所宴。驱四牡之低昂,响繁笳之清啭。罗方员而绮错,穷海陆而兼荐。奚一权之足伟,委千金其如线。试抚臆而为言,岂斯风之可扇。将通人之远旨,非庸情之所见。聊迁情而徙睇,识方阜于归津。带修汀于桂渚,肇举锸于强秦。路萦吴而款越,涂被海而通闽。怀三鸟以长念,伊故乡之可珍。实褰期于晚岁,非失步于方春。何东川之沵々,独流涕于吾人。谬参贤于昔代,亟徒游于兹所。侍采旄而齐辔,陪龙舟而遵渚。或列席而赋诗,或班觞而宴语。繐帷一朝冥漠,西陵忽其葱楚。望商飙而永叹,每乐恺于斯观。始则钟石锵珣,终以鱼龙澜漫。或升降有序,或浮白无算。贵则景、魏、萧、曹,亲则梁武、周旦。莫不共霜雾而歇灭,与风云而消散。眺孙后之墓田,寻雄霸之遗武。实接汉之后王,信开吴之英。指衡岳而作镇,苞江汉而为宇。徒征言于石椁,遂延灾于金缕。忽芜秽而不修,同原陵之膴々。宁知蝼蚁之与狐兔,无论樵刍之与牧竖。睇东巘以流目,心凄怆而不怡。盖昔储之旧苑,实博望之余基。修林则表以桂树,列草则冠以芳芝。风台累翼,月榭重栭。千栌捷釭,百栱相持。皁辕林驾,兰枻水嬉。逾三龄而事往,忽二纪以历兹。咸夷漫以荡涤,非古今之异时。
宋书回余眸于艮域,觌高馆于兹岭。虽混成以无迹,实遗训之可秉。始飡霞而吐雾,终陵虚而倒影。驾雌蜺之连卷,泛天江之悠永。指咸池而一息,望瑶台而高骋,匪爽言以自姱,冀神方之可请。惟钟岩之隐郁,表皇都而作峻,盖望秩之所宗,含风云而吐润。其为状也,则巍峨崇袴,乔枝拂日;峣嶷岧{山亭},坠石堆星。岑崟峍屼,或坳或平;盘坚枕卧,诡状殊形。孤嶝横插,洞穴斜经;千丈万仞,三袭九成。亘绕州邑,款跨郊坰;素烟晚带,白雾晨萦。近循则一岩异色,远望则百岭俱青。
宋书观二代之茔兆,睹摧残之余遂。成颠沛于虐竖,康敛衿于虚器;穆恭已于岩廊,简游情于玄肆;烈穷饮以致灾,安忘怀而受祟。何宗祖之奇杰,威横天而陵地。惟圣文之缵武,殆隆平之可至。余世德之所君,仰遗封而掩泪。神寝匪一,灵馆相距。席布骍驹,堂流桂醑。降紫皇于天阙,延二妃于湘渚。浮兰烟于桂栋,召巫阳于南楚。扬玉桴,握椒糈。怳临风以浩唱,折琼茅而延伫。敬惟空路邈远,神踪遐阔。念甚惊飙,生犹聚沫。归妙轸于一乘,启玄扉于三达。欲息心以遣累,必违人而后豁。或结于岩根,或开棂于木末。室暗萝茑,檐梢松栝。既得理于兼谢,固忘怀于饥渴。或攀枝独远,或陵云高蹈。因葺茨以结名,犹观空以表号。得忘己于兹日,岂期心于来报。天假余以大德,荷兹赐之无疆。受老夫之嘉称,班燕礼于上庠。无希骥之秀质,乏如圭之令望。邀昔恩于旧,重匪服于今皇。仰休老之盛则,请微躯于夕阳。劳蒙司而获谢,犹奉职于春坊。时言归于陋宇,聊暇日以翱翔。栖余志于净国,归余心于道场。兽依墀而莫骇,鱼牣沼而不纲。旋迷涂于去辙,笃后念于徂光。晚树开花,初英落蕊。或异林而分丹青,乍因风而杂红紫。紫莲夜发,红荷晓舒。轻风微动,其芳袭余。风骚屑于园树,月笼连于池竹。蔓长柯于檐桂,发黄华于庭菊。冰悬埳而带坻,雪萦松而被野。鸭屯飞而不散,雁高翔而欲下。并时物之可怀,虽外来而非假。实情性之所留滞,亦志之而不能舍也。
宋书伤余情之颓暮,罹忧患其相溢。悲异轸而同归,叹殊方而并失。时复托情鱼鸟,归闲蓬荜。旁阙吴娃,前无赵瑟。以斯终老,于焉消日。惟以天地之恩不报,书事之官靡述;徒重于高门之地,不载于良史之笔。长太息其何言,羌愧心之非一。
宋书寻加特进,光禄、侍中、少傅如故。十二年,卒官,时年七十三。诏赠本官,赙钱五万,布百匹,谥曰隐。
宋书约左目重瞳子,腰有紫志,聪明过人。好坟籍,聚书至二万卷,京师莫比。少时孤贫,丐于宗党,得米数百斛,为宗人所侮,覆米而去。及贵,不以为憾,用为郡部传。尝侍宴,有妓师是齐文惠宫人。帝问识座中客不?曰:“惟识沈家令。”约伏座流涕,帝亦悲焉,为之罢酒。约历仕三代,该悉旧章,博物洽闻,当世取则。谢玄晖善为诗,任彦升工于文章,约兼而有之,然不能过也。自负高才,昧于荣利,乘时藉势,颇累清谈。及居端揆,稍弘止足。每进一官,辄殷勤请退,而终不能去,论者方之山涛。用事十余年,未尝有所荐达,政之得失,唯唯而已。
宋书初,高祖有憾于张稷,及稷卒,因与约言之。约曰:“尚书左仆射出作边州刺史,已往之事,何足复论。”帝以为婚家相为,大怒曰:“卿言如此,是忠臣邪!”乃辇归内殿。约惧,不觉高祖起,犹坐如初。及还,未至床,而凭空顿于户下。因病,梦齐和帝以剑断其舌。召巫视之,巫言如梦。乃呼道士奏赤章于天,称禅代之事,不由己出。高祖遣上省医徐奘视约疾,还具以状闻。先此,约尝侍宴,值豫州献栗,径寸半,帝奇之,问曰:“栗事多少?”与约各疏所忆,少帝三事。出谓人曰:“此公护前,不让即羞死。”帝以其言不逊,欲抵其罪,徐勉固谏乃止。及闻赤章事,大怒,中使谴责者数焉,约惧遂卒。有司谥曰文,帝曰:“怀情不尽曰隐。”故改为隐云。所著《晋书》百一十卷,《宋书》百卷,《齐纪》二十卷,《高祖纪》十四卷,《迩言》十卷,《谥例》十卷,《宋文章志》三十卷,文集一百卷:皆行于世。又撰《四声谱》,以为在昔词人,累千载而不寤,而独得胸衿,穷其妙旨,自谓入神之作,高祖雅不好焉。帝问周舍曰:“何谓四声?”舍曰:“天子圣哲”是也,然帝竟不遵用。
宋书子旋,及约时已历中书侍郎,永嘉太守,司徒从事中郎,司徒右长史。免约丧,为太子仆,复以母忧去官,而蔬食辟谷。服除,犹绝粳粱。为给事黄门侍郎、中抚军长史。出为招远将军、南康内史,在部以清治称。卒官,谥曰恭侯。子实嗣。
宋书陈吏部尚书姚察曰:昔木德将谢,昏嗣流虐,惵惵黔黎,命悬晷漏。高祖义拯横溃,志宁区夏,谋谟帷幄,实寄良、平。至于范云、沈约,参预缔构,赞成帝业;加云以机警明赡,济务益时,约高才博洽,名亚迁、董,俱属兴运,盖一代之英伟焉。
祖沈林子,仕宋官至谘议参军、建威将军、河东太守,卒于永初三年(422),追赠征虏将军。父沈璞,仕宋累官宣威将军、盱眙太守、淮南太守,元嘉三十年(453)在皇室内部斗争中被武陵王刘骏(即宋孝武帝)所杀,时年三十八。
沈约(441-513年),字休文,是浙江武康人也。《梁书》上说他左眼两个瞳仁,腰上有紫色胎记,聪明过人。他的祖父沈林子、父亲王璞都曾担任高官,后父亲被朝廷(南朝宋国)所杀,他到处‘潜窜’、‘流寓孤贫,笃志好学,昼夜不倦’,积累了二万卷书。母亲怕他过分勤苦熬夜损坏身体,常常减少一些灯油,他于是白天读书,晚上背诵,终于博通群籍,文才粲然。后来被济阳蔡兴宗、安西晋安王、齐文惠太子、竟陵王等人赏识和提拔,直到担任‘尚书左丞、御史中丞、宁朔将军、辅国将军、五兵尚书、冠军将军、征虏将军等显要职位。
他帮助梁武帝(高祖)萧衍谋划和夺取齐朝,建立梁朝。沈约给武帝连夜草就即位诏书。萧衍认为成就自己帝业的,是沈约和范云两个人。于是沈约被梁武帝萧衍任命做了吏部尚书、尚书仆射等官职,同时分封为‘建昌县侯’,把他的母亲谢氏封为‘建昌国太夫人’。朝廷大员都来祝贺他。
后来他又担任了更多更加显赫的职务。他是一代文豪,创造了诗歌的‘永明体’,著述了《晋书》110卷、《宋书》100卷、《齐纪》20卷、《高祖纪》14卷、《迩言》10卷、《谥例》10卷、《宋文章志》30卷、《文集》100卷、《四声谱》,他还培养了又一代文杰—《昭明文选》作者昭明太子萧选,现在的中学语文课本,基本上都会选用他一些美轮美奂的诗文。尽管有的诗评家认为他的诗歌不如鲍照、谢灵运,但是在写美文方面,他算是最杰出的代表。
永修县确实可以以他为自豪,不仅仅是他被分封在这里,在这里建房扎根,更有他的高洁谦逊人品,他的勤勉奋发学习的精神、他的斑斓文采、辉煌创作成就……。
梁国建立的第二年,他的母亲去世,梁武帝亲自上门吊丧,进行慰勉,封赏并挽留他继续工作。
沈约不喜欢喝酒,没有什么嗜好,他的地位极端显赫,自己却非常朴素,每次被加官,他总是推辞再三再四。他澹泊自甘,在‘东田’盖了房子,一眼能够眺望郊外田野。他曾经写下3000多字的《郊居赋》,铺陈景色汪洋恣肆,写自己的‘伴君如虎’、隐居保身的心情极端细腻生动。《梁书》作者姚思廉和他的父亲非常崇敬沈约,高度赞誉他的人品文品,评价他‘高才博洽、一代英伟’,并在正史中直接把这篇长诗记录下来:
诗歌开头是这样写的:“惟至人之非己,固物我而兼忘……伊吾人之褊志,无经世之大方……违利建于海昏,创惟桑于江汜……乍容身于白社,亦寄孥于伯通……本忘情于徇物,徒羁绁于天壤。应屡叹于牵丝,陆兴言于世网。事滔滔而未合,志悁悁而无爽。路将殚而弥峭,情薄暮而逾广。抱寸心其如兰,何斯愿之浩荡。咏归欤而踯局,眷岩阿而抵掌……不慕权于城市,岂邀名于屠肆”。
沈约在开篇中说明自己在封地‘海昏’(今永修)建房,认为自己无大志大才,所以不邀名利,希望洁身自好于远地。下面使用大量美文讴歌‘纷披蓊郁,吐绿攒朱,素烟晚带,白雾晨萦,紫莲夜发,红荷晓舒。轻风微动,其芳袭余’的绝世好景,又‘伤余情之颓暮,罹忧患其相溢,长太息其何言’,把心境描述的很曲折生动。
沈约一直战战兢兢,勤谨为官,还是不能免祸。后来,因为几次谈话不合梁武帝的胃口,梁武帝对他很不满,沈约于是忧惧而死。云散风流随他去,身后百卷由人读。
他的背影就是那时代文人的宿命,即便人生这么辉煌精彩,依然只能俯首帖耳做个‘皇家奴’。
他的儿子沈旋,已担任高官,萧衍免除他三年守丧的事,后来他母亲过世,他才真正回到封地‘建昌县’,后来又辗转为官,最后还是回到建昌,做‘招远将军、南康内史’,百姓称颂他的清廉。他死后,儿子沈实接班,继续当‘建昌县侯’。
沈约之《高松赋》:
郁彼高松,栖根得地。托北园于上邸,依平台而养翠。若夫蟠株耸干之懿,含星漏月之奇。经千霜而得拱,仰百仞而方枝。朝吐轻烟薄雾,夜宿迷鸟羁雌。露虽滋而不润,风未动而先知。既梢云于清汉,亦倒景于华池。轻阴蒙密,乔柯布护,叶断禽踪,枝通猿路。听骚骚于既晓,望隐隐于将暮。暧平湖而漾青绿,拂增绮而笼丹素。于时风急垄首,寒浮塞天,流蓬不息,明月孤悬。檀栾之竹可咏,鄹枚之客存焉,清都之念方远,姑射之想悠然。擢柔情于蕙圃,涌宝思于珠泉,岂徒为善之小乐,离缴之短篇,若此而已乎。
沈约之《丽人赋》:
有客弱冠未仕,缔交戚里,驰骛王室,遨游许史。归而称曰:狭邪才女,铜街丽人,亭亭似月,燕婉如春,凝情待价。思尚衣巾。芳逾散麝,色茂开莲。陆离羽佩,杂错花钿。响罗衣而不进,隐明灯而未前。中步檐而一息,顺长廊而回归。池翻荷而纳影,风动竹而吹衣。薄暮延伫,宵分乃至。出暗如光,含羞隐媚。垂罗曳锦,鸣瑶动翠。来脱薄妆,去留余下腻。沾妆委露,理鬓清渠。落花入领,微风动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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