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上沅
馀上沅(1897-1970)湖北江陵人。中国戏剧教育家、理论家。湖北沙市人。生於1897年10月4日。1970年4月30日在上海逝世。馀上沅1912年入汉口文华学校,毕业後升入大学部文科学习。後经胡适、陈独秀介绍,转入北京大学英文系攻读西洋文学,1921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英文系。。这时参加爱美戏剧活动,并在《晨报》副刊发表有关戏剧的文章。1923年留美入卡内基大学艺术学院学习戏剧,继转纽约哥伦比亚大学专攻西洋戏剧文学及剧场艺术,在阿美利加戏剧艺术学院格迪斯技术所兼修舞台技术,同时继续为《晨报》副刊撰稿,介绍美国戏剧动态和有关戏剧理论。1925年归国,在北京组织'中国戏剧社',後在北京美专(後改北京艺术专科学校)开办戏剧系,并讲授现代戏剧艺术、舞台设计及表演、排演诸课程。还为五五剧社导演他的独幕剧《兵变》等剧。1926年秋,余上沅任上海光华大学、暨南大学等校教授,并与徐志摩等筹办新月书店,担任编辑兼经理,翻译《长生诀》、《可钦佩的克莱敦》等外国名剧出版。还收集有关戏剧论文辑成《国剧运动》一书。1928年冬,复受北平中华教育文化基金会秘书之聘,兼任国立北平大学艺术学院戏剧系教授,并业馀组织北平小剧院。在此期间他先後导演了《茶花女》、《法网》等名剧。1935年陪同梅兰芳赴苏联访问演出。继赴西欧各国考察戏剧教育。
1935年秋,国立戏剧学校在南京成立,被聘为校务委员兼校长。他先後聘请了应云卫、陈治策、曹禺、马彦祥、王家齐等人为专任导师,自兼表演主课教师,并导演了莎士比亚名剧《威尼斯商人》等。抗战开始,馀上沅率剧校撤退到长沙、重庆,组织学生课馀演出街头剧,宣传抗战。1939年春,再度迁校四川江安,1941年剧校改名为国立戏剧专科学校。
余上沅一贯遵循蔡元培的治校经验,延聘有真才实学的教师任教。同时宣导教师科研活动,率先写了《表演艺术大纲》、《导演艺术大纲》和《舞台设计提高》等文,对於建立正规化戏剧教育制度和培养戏剧人才,做出了卓越贡献。
抗战胜利後,国立戏剧专科学校迁回南京。1948年秋乘赴英讲学之便,去捷克斯洛伐克出席了国际戏剧协会第一届年会。1949年初返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後,受聘于沪江大学任教。後转身复旦大学。1959年调至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任教,编写了《西洋戏剧理论批评》、《戏剧概论》诸讲稿,还翻译了贝克的《戏剧技巧》等名著多种。
曾经是如此的光芒
一馀上沅是谁?面对名人故里寻访系列中的馀上沅,我感到陌生。在搜索引擎裏键入'馀上沅',搜出506项,其中作为人名的'馀上沅'是和这样一些人联系在一起的:张道藩、赵太侔、闻一多、曹禺、宋之的、沈西苓、梁实秋、沈从文、罗隆基、徐志摩,和馀上沅联系最紧密的一项工作是'国剧运动'。
打电话到武汉某大学中文系请教:在上世纪20、30年代与诸多名人有关、与一场文学革命有关的馀上沅究竟是何许人物。对方一听我们寻访的人物是馀上沅,竟回答说:'我们系裏没有叫馀上沅的。'
历史的烟尘淹没历史中的人物时,只有杰出者闪耀的光芒会进入後来者的眼睛,引导他们看到曾经燃烧的轨迹。在赵景深先生所著的《文坛忆旧》中我看到了馀上沅的光芒:'在现代话剧方面有功绩且有发电机一般的推动力量的是余上沅先生。'同时我从《中华民国人名鉴》中获知余先生是'湖北省江陵县(今荆州市沙市区)人,美国大学毕业。历任国立北京艺术专门学校、国立东南大学及光华大学戏剧学校教授,上海新月书店经理、国立北京大学英文系讲师等。'
32年前的仲春时节和今年的也许没什麼不同,一样的草长莺飞。只是余先生在32年前的春天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而我在32年後的春天来到了他的故乡,寻找他的踪迹。
二
馀上沅生於1897年,自幼喜欢看戏。他家境清寒,7岁在同屋刘寿林开办的私塾附读,12岁辍学到布店当学徒,15岁时他考入武昌文华书院。'五四'运动时期,他结识了陈独秀,并由陈独秀介绍给了胡适。1920年,馀上沅入北京大学英文系读书,毕业後到清华学堂任教。1923年他得到清华学堂半公费补助留学美国。从1921年到1924年,馀上沅积极参加新文化运动,并对戏剧产生了很大兴趣。在赴美前夕,他公开发表了'我爱文学而尤其爱戏剧'的宣言,全然不顾当时社会上瞧不起'戏子'的传统偏见。
余上沅赴美留学的另一半费用是由父亲的朋友资助的,条件是馀上沅必须学政治。而余上沅和熊佛西等到美国後,先在匹茨堡卡内基大学戏剧系攻读,後到纽约哥伦比亚大学读研究生,专攻西洋戏剧文学和剧场艺术。不肯学政治的馀上沅失去了资助,他不得不於1925年提前回国,同行的有赵太侔、闻一多。
回国後的馀上沅和赵太侔、闻一多一起在北京艺术专门学校开办了戏剧系,这是我国第一次在正式学校裏开设戏剧系,也是馀上沅为中国戏剧教育事业努力终生的开始。吴祖光先生在回忆他的姑父余上沅时说:'他的一生也证明他实践了自己的宣言。但是他没有走戏剧艺术家的道路,而走的是戏剧教育家的道路;他决不缺少作为一个戏剧艺术家的素质和才能,但是他看得更高更深更远,他著眼于更宽广的戏剧事业。只有富於牺牲精神的人才能做一个真正的教育家。'
躬耕于戏剧教育园地的余上沅於1935年在南京筹建了国立戏剧学校,并担任校长。学校最初为两年制,结合教学经常举行演出。馀上沅除授课外,还担任导演。第一届学生于1937年毕业,毕业大戏即是余上沅导演的莎翁名剧《威尼斯商人》。抗日战争爆发後,剧校迁徙,沿途进行抗日宣传演出。1940年剧校改为国立戏剧专科学校,学制为3年,这是我国第一所戏剧专业的大专院校。余上沅主持国立剧专14年,力主兼包并容,支持左翼戏剧家在校开展革命戏剧活动。在那些艰苦的岁月裏,馀上沅以'忠恕勤俭'、'三省吾身'自励,不惜变卖书籍衣物,坚持戏剧教育。14年间剧专毕业学生数百人,当今中国戏剧电影界的许多知名人士,都曾在剧专任职或学习,曹禺曾任剧专教务长,张骏祥、焦菊隐、洪深、马彦祥、吴祖光、应云卫、陈鲤庭、吴晓铃、金韵之、杨林彬、黄佐临等,都曾在这裏执教;淩子风、谢晋、刘厚生等,曾在这裏深造。
解放後,馀上沅在上海沪江大学、复旦大学任教,业馀仍关心戏剧活动,曾为学生剧团导演过《阿 Q正传》等戏。作为上海第一届文代会的特邀代表,余上沅1950年到北京参观学习,此时他再次见到了周总理(抗战时期曾在重庆见过面),总理面嘱:'你应归队搞戏剧。'1959年馀上沅调到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任教授,开设西洋戏剧理论等课程,後又到研究室,主要从事戏剧理论名著的翻译和有关教材的编写工作。曾为余先生复旦同事的贾植芳先生30年後仍记得余先生书房深夜的长明灯,他说那是余先生'闪亮的心'。
1955年,馀上沅受'潘、杨冤案'的无辜株连,曾身陷囹圄。杨帆(石蕴华)曾是余先生的学生,并曾在剧校任职。後在'文革'中馀上沅再次受到冲击,1970年4月30日,他因癌症得不到治疗,体力枯竭而去,终年74岁。
三
作为中国现代话剧的奠基者之一(吴祖光语),馀上沅还在戏剧理论方面做出了开创性的贡献。话剧本是西方的产物,余先生是最早把西方戏剧介绍并移植到中国的重要人物。上世纪20年代,他和一批著名的文学家、艺术家提倡'国剧运动',在当时和对後世都有很大影响。余上沅在《国剧运动》论文集的序言中说:'中国人对於戏剧,根本上就要由中国人用中国材料去演给中国人看中国戏。这样的戏剧,我们名之曰'国剧'。'这是他为中国话剧下的注解,也就是我们说的话剧民族化。
对於源远流长的传统戏曲,余先生也是充满了热爱并对其理解深刻。他在《旧剧评价》一文中,对西方戏剧和中国戏剧分别作了'一个重写实,一个重写意'的精到而细致的分析,并把重写意的中国戏剧理解为'最纯粹的艺术'。在《中国戏剧的途径》一文中,他对象徵的中国戏剧和写实的西方戏剧热情地寄予'不期而遇', '联合势力'的充满浪漫主义激情的期望。他说:'并不是希望大家站在平等线上走。绝对的象徵和绝对的写实是得不到共同之点的。好在平行线是理想的,把所谓之平行线引伸到极长极长的时候,其终点还是两相会合。写实与象徵也是一样,彼此多少有点互倾的趋向,这个趋向是叫他们不期而遇的动机。等到时机成熟了,宇宙、人生、艺术、戏剧,一切的一切,都得了最终的调和,那麼古往今来的那个大梦也就实现了。'
传统的戏剧观对戏剧本体的理解一直是以戏剧文学为中心的,因而彪炳史册的多是剧作家,他们以戏剧文学上的成就而著称於世。余上沅先生一生留下了为数可观的戏剧著作,这裏面有剧本,但更大量的是戏剧理论方面的译著。正是由于馀上沅等人所作的大量的基础性工作,'国剧运动'从一开始就表现得相当自觉和主动,没有了话剧刚舶来时的仓促紊乱和饥不择食。他们既从事戏剧教育,又创办戏剧杂志,注重戏剧宣传;他们不仅广泛深入地探讨戏剧理论,而且不懈地组织剧社,躬身戏剧实践。整个国剧运动可以说是中国现代戏剧观念的一次觉醒。
在一页页发黄的书本裏寻访著馀上沅的踪迹,觉得还有两件事应该被提起。一是1935年余先生陪同梅兰芳先生出访苏联和欧洲,他们一起拜访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丹钦柯、肖伯纳等,访问了莎翁故居,观看了多场名剧。还有一件是1948年,余上沅代表我国出席在捷克斯洛伐克首都布拉格举行的国际戏剧家协会年会,这是我国第一次正式参加国际戏剧组织。
四
身为中国话剧先驱的余上沅因种种原因在文学史和戏剧史上受到了显然的冷遇。一颗中国话剧的启明星,在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之後,就沉入了孤寂之中。我们试图在馀上沅的家乡找到一些他的踪迹,但少小离家的余先生之于故乡似乎就只有地方志上不足千字的介绍。我们也找了很多相关部门和人士,但大家都不'认识'余先生。余先生的夫人陈衡粹(陈衡哲之妹)曾说过余先生幼时家住沙市九十铺,经当地人指点,我们来到了原来的九十铺,现在的沙市区红门路一带,车水马龙间根本没有了当时一个布店学徒的家。
此次寻访余上沅先生要特别感谢曾为余先生学生的骆文先生,他一直关注著我们的采访,并数次为我们提供帮助。余先生一生的贡献虽然卓著,他本人却如同流星一般滑过中国戏剧界的天空,光芒被有意或无意地掩盖了,但他燃烧时所释放的能量延续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