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波②

  阿尔蒂尔·兰波(Arthur Rimbaud)(1854~1891)(也被翻译成阿尔图尔·兰波)诗人。他用谜一般的诗篇和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吸引了众多的读者,成为法国文学史上最引人注目的诗人之一。
  兰波所处的时代是一个动荡的时代,也是一个天才辈出的时代。1854年10月20日,阿尔蒂尔·兰波出生在法国香槟区夏尔维尔市的贝雷戈瓦大街上。他的父亲长期服役在外,喜欢冒险,在兰波六岁时离家出走;母亲却呆板孤僻,对子女管束十分严厉。家庭的不和造就了兰波矛盾不安的灵魂,这对他日后的命运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他幼年时就喜欢将自己扮成先知的模样,少年时期便显露出来令人震惊的诗才,后来多次不辞而别前往巴黎,渴望着漂泊。这个被“缪斯的手指触碰过的孩子”,从14岁开始写诗,到19岁完成《地狱一季》,短短的5年时间就完成了作为一个伟大诗人的全部作品,实现了他在文字上“我愿成为任何人”的狂想。在向往已久的巴黎,兰波结识了魏尔伦,并得到魏尔伦的赏识和推荐,从此跻身诗坛。
  今日的兰波被奉为象征派的代表,甚至被贴上“第一位朋克诗人”、“垮掉派先驱”的标签,他的作品对超现实主义和意识流小说也影响深远,但真正的兰波是难以归类的,因为“他是众多流派之父,而不是任何流派的亲人”。兰波16岁不到就写出了名诗《奥菲莉亚》,据说参加过巴黎公社运动,曾为法国那个反抗的时代留下了许多充满战斗激情的诗篇。但当巴黎公社失败后,年轻的诗人十分失望和愤怒,狂野得要与现实中的一切决裂,包括诗歌。他告别了旧作中那些带有浪漫派痕迹的抒写和咏叹,尝试将诗的语言“综合一切,芬芳,声音,颜色,思想与思想交错”,变成“灵魂与灵魂的交谈”。在1871年那两封著名的《通灵者书信》中,兰波表达了他对诗歌革新的看法:“在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折磨下,他要保持全部信念,全部超越于人的力量,他要成为一切人中伟大的病人,伟大的罪人,伟大的被诅咒的人——同时却也是最精深的博学之士——因为他进入了未知的领域。”自此,兰波以“通灵者”的身份开创了一种求索于潜意识和幻想的力量的自由诗风,他的《元音》和《醉舟》成为象征派诗歌的代表作。而在其最后两部散文诗作品《彩画集》和《地狱一季》中,兰波更是化身为“任何人”轮流登场,自导自演,自问自答,在身心俱裂的矛盾中探求存在与超越。天才都是个人主义者,他们具有超乎常人的自我意识,但此时的兰波已经将自我意识完全释放出来,勇敢地脱离了某种依靠而存在,他可能是最早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极端的自我意识的天才,所以当他愿意成为任何人时,他也能够成为任何人。
  这时的兰波己成了魏尔伦的挚友,两人难舍难分,并结伴去国外漫游。但旅途中两人发生争吵,最后酿成惨剧,魏尔伦枪伤兰波,锒铛入狱。胳膊受伤的兰波挂着绷带,独自从比利时的医院步行回家。在苦闷和失望之中,他闭门不出,埋头写作,以排遣心中的惆怅。《地狱一季》就是在这种情景下写出来的。2个月后,这部不朽的散文诗宣布出版,兰波宣布告别诗坛。此后,19岁的诗人停止了诗歌的写作,在欧洲各地游荡数年之后,辗转至亚洲、非洲多国度过了12年,变换多种职业,直到1891年因治疗脚部肿瘤才回国,却在做截肢手术后去世,年仅37岁。
  后来有传记作家以“强烈的表演欲”来解释天才诗人不可思议的后半生,认为兰波从小就喜欢被关注,甚至不惮做出疯狂和极端的姿态。穿奇装异服、留长发、言语粗野是一种方式,挑选有同性恋倾向的诗作寄给魏尔伦是一种方式,与魏尔伦的惊世恋情是一种方式,当他在被魏尔伦枪击后2个月就出版《地狱一季》时,写作也被看做一种方式。兰波沉醉于多变的人生,如此执着地尝试着成为“任何人”,却不愿也不能在任何地方多做停留。
  兰波的传奇,为后来的世界确立了一种生存和反叛的范式,20世纪后“兰波族”成为了专有名词,崇拜、模仿兰波的群体越来越壮大。二战结束后不久,美国著名作家亨利·米勒就曾预言:在未来的世界上,兰波型将取代哈姆雷特型和浮士德型,其趋势是走向更深的分裂。在1968那个反叛的年代,法国巴黎反叛的学生就将兰波的诗句写在革命的街垒上——“我愿成为任何人”、“要么一切,要么全无”!青春的灵魂如此相似,自由的生命从来就不甘于平庸的人生。即使兰波转向了现实的生活,即使“雅皮士”最终回归了主流,“成为任何人”依然是他们的梦想之翼和实践之根,他们就是新世界的创造者。
  我是被天上的彩虹罚下地狱,
  幸福曾是我的灾难,我的忏悔和我的蛆虫:
  我的生命如此辽阔,不会仅仅献身于力与美。
  ——阿尔蒂尔·兰波《地狱一季·言语炼金术》
  醉舟
  当我顺着无情河水只有流淌,
  我感到纤夫已不再控制我的航向。
  吵吵嚷嚷的红种人把他们捉去,
  剥光了当靶子,钉在五彩桩上。
  所有这些水手的命运,我不管它,
  我只装运佛兰芒小麦、英国棉花。
  当纤夫们的哭叫和喧闹消散,
  河水让我随意漂流,无牵无挂。
  我跑了一冬,不理会潮水汹涌,
  比玩的入迷的小孩还要耳聋。
  只见半岛们纷纷挣脱了缆绳,
  好象得意洋洋的一窝蜂。
  风暴祝福我在大海上苏醒,
  我舞蹈着,比瓶塞子还轻,
  在海浪--死者永恒的摇床上
  一连十夜,不留恋信号灯的傻眼睛。
  绿水渗透了我的杉木船壳,--
  清甜赛过孩子贪吃的酸苹果,
  洗去了蓝的酒迹和呕吐的污迹,
  冲掉了我的铁锚、我的舵。
  从此,我就沉浸于大海的诗--
  海呀,泡满了星星,犹如乳汁;
  我饱餐青光翠色,其中有时漂过
  一具惨白的、沉思而沉醉的浮尸。
  这一片青蓝和荒诞、以及白日之火
  辉映下的缓慢节奏,转眼被染了色--
  橙红的爱的霉斑在发酵、在发苦,
  比酒精更强烈,比竖琴更辽阔。
  我熟悉在电光下开裂的天空,
  狂浪、激流、龙卷风;我熟悉黄昏
  和象一群白鸽般振奋的黎明,
  我还见过人们只能幻想的奇景!
  我见过夕阳,被神秘的恐怖染黑,
  闪耀着长长的紫色的凝辉,
  照着海浪向远方滚去的微颤,
  象照着古代戏剧里的合唱队!
  我梦见绿的夜,在眩目的白雪中
  一个吻缓缓地涨上大海的眼睛,
  闻所未闻的液汁的循环,
  磷光歌唱家的黄与蓝的觉醒!
  我曾一连几个月把长浪追赶,
  它冲击礁石,恰象疯狂的牛圈,
  怎能设想玛丽亚们光明的脚
  能驯服这哮喘的海洋的嘴脸!
  我撞上了不可思议的佛洛里达,
  那儿豹长着人皮,豹眼混杂于奇花,
  那儿虹霓绷得紧紧,象根根缰绳
  套着海平面下海蓝色的群马!
  我见过发酵的沼泽,那捕鱼篓--
  芦苇丛中沉睡着腐烂的巨兽;
  风平浪静中骤然大水倾泻,
  一片远景象瀑布般注入涡流!
  我见过冰川、银太阳、火炭的天色,
  珍珠浪、棕色的海底的搁浅险恶莫测,
  那儿扭曲的树皮发出黑色的香味,
  从树上落下被臭虫啮咬的巨蛇!
  我真想给孩子们看看碧浪中的剑鱼--
  那些金灿灿的鱼,会唱歌的鱼;
  花的泡沫祝福我无锚而漂流,
  语言难以形容的清风为我添翼。
  大海--环球各带的疲劳的受难者
  常用它的呜咽温柔地摇我入梦,
  它向我举起暗的花束,透着黄的孔,
  我就象女性似的跪下,静止不动……
  象一座浮岛满载金黄眼珠的鸟,
  我摇晃这一船鸟粪、一船喧闹。
  我航行,而从我水中的缆绳间,
  浮尸们常倒退着漂进来小睡一觉!……
  我是失踪的船,缠在大海的青丝里,
  还是被风卷上飞鸟达不到的太虚?
  不论铁甲舰或汉萨同盟的帆船,
  休想把我海水灌醉的骨架钓起。
  我只有荡漾,冒着烟,让紫雾导航,
  我钻破淡红色的天墙,这墙上
  长着太阳的苔藓、穹苍的涕泪,--
  这对于真正的诗人是精美的果酱。
  我奔驰,满身披着电光的月牙,
  护送我这疯木板的是黑压压的海马;
  当七月用棍棒把青天打垮,
  一个个灼热的漏斗在空中挂!
  我全身哆嗦,远隔百里就能听得
  那发情的河马、咆哮的漩涡,
  我永远纺织那静止的蔚蓝,
  我怀念着欧罗巴古老的城垛!
  我见过星星的群岛!在那里,
  狂乱的天门向航行者开启:
  “你是否就睡在这无底深夜里--
  啊,百万金鸟?啊,未来的活力?”
  可是我不再哭了!晨光如此可哀,
  整个太阳都苦,整个月亮都坏。
  辛辣的爱使我充满醉的昏沉,
  啊,愿我龙骨断裂!愿我葬身大海!
  如果我想望欧洲的水,我只想望
  马路上黑而冷的小水潭,到傍晚,
  一个满心悲伤的小孩蹲在水边,
  放一只脆弱得象蝴蝶般的小船。
  波浪啊,我浸透了你的颓丧疲惫,
  再不能把运棉轮船的航迹追随,
  从此不在傲慢的彩色旗下穿行,
  也不在趸船可怕的眼睛下划水!
  飞白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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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
  夏日蓝色的黄昏里,我将走上幽径,
  不顾麦茎刺肤,漫步地踏青;
  感受那沁凉渗入脚心,我梦幻……
  长风啊,轻拂我的头顶。
  我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动;
  无边的爱却自灵魂深处泛滥。
  好像波西米亚人,我将走向大自然,
  欢愉啊,恰似跟女人同在一般。
  (程抱一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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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音
  A黑、E白、I红、U绿、O蓝:元音们,
  有一天我要泄露你们隐秘的起源:
  A,苍蝇身上的毛茸茸的黑背心,
  围着恶臭嗡嗡旋转,阴暗的海湾;
  E,雾气和帐幕的纯真,冰川的傲峰,
  白的帝王,繁星似的小白花在微颤;
  I,殷红的吐出的血,美丽的朱唇边
  在怒火中或忏悔的醉态中的笑容;
  U,碧海的周期和神秘的振幅,
  布满牲畜的牧场的和平,那炼金术
  刻在勤奋的额上皱纹中的和平;
  O,至上的号角,充满奇异刺耳的音波,
  天体和天使们穿越其间的静默:
  噢,奥美加,她明亮的紫色的眼睛!
  飞白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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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菲利娅
  1
  在繁星沉睡的宁静而黝黑的的水面上
  白色的奥菲利娅漂浮着象一朵大百合花,
  躺在她修长的纱巾里极缓地漂游……
  --远远林中传来猎人的号角。
  已有一千多年了,忧郁的奥菲利娅
  如白色幽灵淌过这黑色长河;
  已有一千多年,她温柔的疯狂
  在晚风中低吟她的情歌。
  微风吻着她的乳房,把她的长纱巾
  散成花冠,水波软软地把它晃动;
  轻颤的柳条在她肩头垂泣,
  芦苇倾泻在她梦幻般的宽阔天庭上。
  折断的柳条围绕她长吁短叹;
  她有惊醒昏睡的桤木上的鸟巢,
  里面逸出一阵翅膀的轻颤:
  --金子般的星辰落下一支神秘的歌。
  2
  苍白的奥菲利娅呵,雪一般美!
  是啊,孩子,你葬身在卷动的河水中
  --是因为从挪威高峰上降临的长风
  曾对你低声说起严酷的自由;
  是因为一阵风卷曲了你的长发,
  给你梦幻的灵魂送来奇异的声音;
  是因为在树的呻吟,夜的叹息中
  你的心听见大自然在歌唱;
  是因为疯狂的海滔声,象巨大的喘息,
  撕碎了你过分缠绵温柔的孩儿般的心胸;
  是因为一个四月的早晨,一个苍白的美骑士
  一个可怜的疯子,默默坐在你的膝边!
  天堂!爱情!自由!多美的梦,可怜的疯女郎!
  你溶化于它,如同雪溶化于火,
  你伟大的视觉哽住了你的话语,
  可怕的无限惊呆了你的蓝色眼睛!
  3
  诗人说,在夜晚的星光中
  你来寻找你摘下的花儿吧,
  还说他看见白色的奥菲利娅
  躺在她的长纱巾中漂浮,象一朵大百合花。
  飞白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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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神的头
  在树丛这镀着金斑的绿色宝匣中,
  在树丛这开着绚烂花朵的朦胧中,
  睡着那甜蜜的吻,
  突然 那活泼打乱一片锦绣,
  惊愕的牧神抬起眼睛,
  皓齿间叼着红色的花卉,
  他那陈年老酒般鲜亮的嘴唇,
  在树枝间发出笑声。
  他逃走了——就像一只松鼠——
  他的笑还在每片树叶上颤动,
  一只灰雀飞来惊扰了
  树林中正在沉思的金色的吻。
  葛雷、梁栋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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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鸦
  当寒冷笼罩草地,
  沮丧的村落里
  悠长的钟声静寂……
  在萧索的自然界,
  老天爷,您从长空降下
  这翩翩可爱的乌鸦。
  冷风像厉声呐喊的奇异军旅,
  袭击你们的窝巢,
  你们沿着黄流滚滚的江河,
  在竖着十字架的大路上,
  在沟壕和穴窟上,
  散开吧,聚拢吧!
  在躺着新战死者的
  法兰西隆冬的原野,
  你们成千上万地盘旋,
  为着引起每个行人的思考!
  来做这种使命的呐喊者吧,
  啊,我们穿着丧服的黑乌!
  然而,天空的圣者,
  让五月的歌莺
  在栎树高处
  在那消失在茫茫暮色的桅杆上,
  给那些人们做伴,
  一败涂地的战争
  将他们交付给了
  树林深处的衰草。
  葛雷、梁栋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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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
  Ⅰ
  这个黄毛黑眼睛的宠儿,没有父母,没有家园,比
  墨西哥与佛拉芒人的传说更高贵,他的领地是青青野草,
  悠悠碧天,他在海滩上奔跑,无船的波浪曾以凶悍的希
  腊人、斯拉夫人和克尔特人的名义为海滩命名。
  来到森林边缘,——梦中的花朵“叮当”闪亮,——
  橘色嘴唇的姑娘,跪在浸润牧场的洪水之中,彩虹,花
  草和大海在她身上投下阴影,绐她赤裸的身体披上青衣。
  女人们在海滩上闲逛,女孩们和身材高大的姑娘在
  青灰的泡沫间黝黑放光,宝石散落在解冻的花园与丛林
  的沃土之上,——年轻的母亲和大姐姐们眼含朝圣者的
  目光,苏丹王后和雍荣华贵的公主们步履翩跹,还有外
  国小姑娘和含着淡淡哀愁的女人。
  多烦愁,满眼尽是“亲近的身体”和“亲切的心”!
  Ⅱ
  是她,玫瑰丛中死去的女孩。——已故的年轻妈妈
  走下台阶。——表弟的四轮马车在沙地里吱吱作响。——
  小弟弟——(他在印度!)在那里,面对夕阳,站在开
  满石竹花的牧场上。——而老人们,已埋在紫罗兰盛开
  的城墙下。
  蜂群般的落叶围绕着将军的故居。他们正在南方。
  ——沿着红色的道路,人们来到空空的客栈。城堡已出
  售;百叶窗松散、凌乱。——神甫想必已拿走了教堂的
  钥匙。——公园四周,守卫的住所已空无一人,篱笆高
  耸,只见颤动的树尖。况且里面也没什么景致。
  草原延伸到没有公鸡,没有铁砧的乡村。拉开闸门。
  噢!基督受难的荒野,沙漠上的磨坊,群岛与草垛!
  神奇的花朵嗡嗡作响,斜坡摇晃。传说中的野兽优
  雅地游走。乌云堆积在热泪汇聚的永恒海空。
  Ⅲ
  林中有一只鸟,它的歌声使你驻足,使你脸红。
  有一口钟从不鸣响。
  有一片沼泽藏着白野兽的洞。
  有一座教堂沉落又升起一片湖泊。
  有一辆被弃的小车披着饰带,顺着林间小路滑落。
  有一群装扮好的小演员穿过丛林边缘的大路。
  有一个结局:当你饥渴,便有人将你驱逐。
  Ⅳ
  我是那圣徒,在空地上祈祷——就像温顺的动物埋
  头吃草,直到巴勒斯坦海滨。
  我是那智者,坐在阴暗的椅子上。树枝和雨点,投
  在书房的窗上。
  我是那行旅者,走在密林间的大路上;水闸的喧哗,
  覆盖了我的脚步。我长久地凝望着落日倾泻的忧郁金流。
  我会是一个弃儿,被抛在茫茫沧海的堤岸;或是一
  位赶车的小马夫,额头碰到苍天。
  小路崎岖,山岗覆盖着灌木。空气凝固。飞鸟与清
  泉远在天边!再往前走,想必就到了世界尽头。
  ⅴ
  最终,租给我一间坟墓吧,用石灰涂白,镶一道凸
  出的水泥线,——深藏地下。
  我静伏案前,灯光映照着我痴痴重读的报纸和乏味
  的书籍。
  我的地下沙龙的头顶有一片辽阔的间距,房屋像植
  物一样生长,雾锁重楼。污泥黑红,魔幻的城市,无尽
  的夜色!
  低处滴水,四周惟有土地的厚重。或许是天渊、火
  井?或许是月亮与彗星,海洋和神话在此相逢?
  苦涩之时,我想象着蓝宝石与金属球。我是沉默的
  主人。为什么在苍穹的一角,会出现一扇灰白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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