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获首届徐志摩诗歌节“青年诗人奖”、第五届华人青年诗人奖、“新世纪全国十佳女诗人”称号,诗集 《像我的亲人》获第二届中国女性文学奖。
凭诗集《》获。在此届评选中,全国各地推荐了140余部诗集,荣荣的诗集《看见》最终脱颖而出,成为最终获奖的五部作品之一。评委吕进认为, “荣荣善于从日常生活中寻找诗意。她的诗落脚在小的生活入口处,通过对现象的穿越,写出了 ‘上升的蔚蓝’。”
著有诗集《风中的花束》、《闲夜无眠》、《流行传唱》,组诗《红扣子及其他》、《妈妈五十九》、《黑咖啡》、《告诉我自己和你》、《现代诗历》、《梦见自己站在天庭》(外4首)、《你愿意被重新出生》(外2首)、《分行》(4首)、《大水》(6首)、《美丽》(5首)、《抒情》(4首)、《爱情练习》、《春天的抒情》,长诗《废墟》、《雅歌》(9首)、《六点和七点》等。
长诗《仅有爱情是不够的》获十佳女诗人奖。
评委对她的诗歌评价是“娴熟地瞄准当下底层市民生存的本真状态”。
荣荣1819的BLOGhttp://blog.sina.com.cn/u/1248544593
部分作品
《看见》我看见自己在打一场比赛
来回奔跑
一次次接发自己的球
也一次次愉快地失手
没有人替我助攻
也没有谁站到我的对面
就像许多回不假思索地转身
看见我把自己拎在手中
那总是些情绪激扬的梦
我穿着中性的衣服
羞于确认自己还是女人
我不会再被谁带走
也不会再被谁丢弃
我无法停下来
我发现幸福就是一只球
我要独个儿把它玩转
《放下》
让我从最小的事物开始
学习放下
放下一支铅笔
放下它浓墨重彩的描绘
放下一块石头
放下它暧昧模糊的体温
放下一次郊游 一场牌戏
多余的午餐 反复无常的镜子
放下温暖 放下寒冷
放下可能的浪漫像放弃一场流水
放下漫天大雪里久久的徜徉
放下一棵杨树 杨树旁的一个夜晚
这是多年前的一次爱恋
放下那个从没爱过却让我耿耿于怀的人
附带着 放下那一场误会
然后放下一盏灯的照耀
学会在黑暗里思索
放下思索!我不能在思索里错得更深
最后 我放下那个出世者
放下他眼里并非空洞的眼神
放下骄傲 委屈 愤怒 幽怨
放下青春 疾病 疼痛
还有残剩的梦想……
钟声响起的时候
我说:是时候了好了
2006、2、28
《生同衾,死同穴》
除了小和缓慢
她也是易被伤害的
一只蚂蚁
而他是另一只
当她的梦想让他暗淡
他也是强悍的
一对生活的冤家
她的春潮他的寒流
但表面的和解比逃离来得更快
她内心的背叛 她的泪
他的木质刀柄 他的痛
那些锋刃很少被人看见
他死于劣质烟酒 勾兑的
激情 无常的起居和猜忌
而她死于柔软的伤害
2006、4、25
《丢失》
这个女人很早就没有心了
少女的心!接着是肝
当它硬成一粒石子
没有心肝的女人走在大街上
并没发觉她的空荡
后来又出了一点事故
她丢失了青春的胃
从此消化不良 那些变味的
甜言蜜言 混同成吨的垃圾
直奔她的九曲愁肠
后来轮到脆弱的肺
她薄薄的泪水浸润着的肺
一定呼吸过不合适的空气
接着是肾 它丢失于一次漠然的分手
这熄灭了她中年的活力
一只掉线的风筝
她开始倾吐衷肠直肠盲肠
倾吐满腔淤积的鲜血和
空洞 谁能挽救她最后的丢失
这是私人丢失事件
她身体飘忽 步履维艰
她的丢失与一个城市的平淡无关
2006、3、29
《靠右行驶》
左边是广大虚空的生活
右边是偶尔梦遗的男人
一定还有被省略的中间过程
比如绝望和期待
这个内心矛盾的女人
也曾在人群里左顾右盼
一顿错过钟点的晚餐
也抵得上大堆并不美妙的记忆
不被疼爱的女人啊正左右为难
左边是空空的左手 右边是
右手空空 在暗下来的天气里
她下意识地用左手绞紧右手
我在她的左边也许右边
如果我移动一下
我将在她的前面也许后面
或者我将成为她
在一天最软弱时分
离开纷乱的生活 一脸苍茫
然后又被夜的黑抹去
抹去座标 方位 虚无的情欲
只有时间还在伸展她锈蚀的巨翅
2006、3、12
《旧衣服》
喜欢一件旧衣服不是什么坏事
也并不麻烦 你不用山盟海誓
假意的玫瑰 金钱的幌子
看上了 就狠狠砍价
总会有人让一件衣服成为旧的
所以别在乎那人是谁
不用猜测它为什么来到旧衣市场
你穿着舒服 实在
或者体面就好了
只要它适合你就好了
它从此就是你的了
你要待它与其它的衣服一样好
甚至更好 因为你一定更钟情于它
它的老模样 它的
款式 颜色 厚薄 大小
因为——你已容忍了它的旧!
容忍了先前那人的穿着习惯
各种可能的进入方式
还有那人的味道和体温
呵 喜欢一件旧衣服
请把它穿出不一样的新!
2006、3、18
《卡西莫多》
他扛着整整一个世界的丑
这一点有谁比他知道得真切?
但他还是没忍住张望
尘世的美 诱人的艾斯米拉达啊
看台很高 钟楼的尖顶戳破了天
石块泥巴是丢向他的更丑的意志
“如果我不是这样或那样……”
他们在哈哈大笑 空空的嘴里望不到心肝
他的手上没有刀子
他粗砺的心里藏着尖叫
他无法再退回角落里 那里
人生的暗被如此缓慢地穿越
2006、3、14
《清照的晚年》
一切都是残缺的
除了还算囫囵的生命
睡觉时她喜欢蜷着
一个需要疼爱的姿势
但已很少有梦——
她失眠 抑郁 偏头痛
也许还……酗酒 懒得梳头
有时情绪激烈 疯婆一样寻寻觅觅
南方漫长潮湿的冬天
她的心和关节一样肿痛……
《白连春》
失眠的白连春 穿瓦蓝的
对襟衫 深蓝色民警裤
两个恩师的遗物 一个死于
骨癌 一个死于肝癌
这也叫继承衣钵
他的脸苍白 看上去营养不良
话里却都是硬硬的钙
性子是铁 宁折不弯的那种
诗人白连春 小说家白连春
作品里有着巨大的怜悯
他的梦被放大 一个苦难者的梦
这让他在日常里无法松弛
并不信佛的白连春在普陀山
睡了两天好觉 回来的快艇上
继续瞌睡 张开眼睛看到了
电视上的韦陀 突然泪流满面
他继续回北京打工
继续坚持拿梦想去刷亮点什么
他太知道贫穷这两个字的写法了
他的节俭也让他的写作节制
讨厌汽车的白连春宁愿买一匹马
然后去北京的大街小巷驰骋
目前 他只能每天骑三个小时的自行车
内心贫穷而干净的爱 也暂时无人过问
2004、4、24
《老歌》
老哥日复一日安于庸碌
这个抄电表的木讷男人
每天在无数楼道里上上下下
谁相信他曾有过翅膀
曾在云端修筑过天堂:
在那里 他意气风发
二十出头的春天为知青们运来了
盲目的砖 轻信的椽子
冲动的瓦和琉璃的爱情
那些亢奋和绚丽!当激情
回落 老哥跌回地面
一个被潮流遗弃的人 安于变故
意志和欲望的钟摆自动停歇了
艰辛的度数一路飙升
但为什么还不厌倦?
一张不温不火的脸
一些些心不在焉
——也有改变的时候
在恢复了一点柔情的城市暮晚
当他带着一大群数字回家
老哥骑着老掉牙的车哼起了老歌
仅仅一句或者两句——
仿佛又一次站回了云端
老哥神采飞扬
老歌里悠长的抒情
让沉醉于现实的人吓了一跳
为了让飞翔过的心能守在地面
他一定藏了点什么
我看见了 就在那儿
就在他藏匿声音的地方
——一把梦想的梯子!
2006、5、3
《悼》
贫寒是一条短腿
年龄悬殊是一条更短的短腿
你这把高低不平的椅子
无法让邻居小妹落坐
小妹不敢嘲笑你的梦想
其时小妹也正在梦想
那是另一把高高低低的椅子
那人的眼神期期艾艾
那人的脚步迟迟疑疑
一个女人与两个男人的故事
就此结束 诚恳这张脆纸
感情那寸断的棉纱
无法成为残破的梦的补丁
而孤苦的命粗大的针脚
让春梦更旧更瘦
后来小妹搬家了
不死心的小妹风一样奔走
死了心的你不断地中风
现在 小妹是地上的尘埃飞扬
你是天上的星辰轻盈
2006、5、4
《手》
读白莹同题小说
我看见一双唯美的手
带着令人心仪的天堂经验
它的温润剔透触摸着爱
它坚持的秘密被一篇小说说出
被惊喜地阅读 这一对灵活的蝴蝶
翩飞如音乐 舞蹈或诗
但我也歌颂手的丑陋
像歌颂具体的劳作和收获的必须
我也歌颂那个失去双腿的人
他用龟裂的双手完成一生
我更歌颂这样的手
它们松开一切 把握了永恒!
2004、7、30
《怜悯》
一粒种子的表达就是怜悯
即使它匍匐着 缺乏绿意
一句雨水的话就是怜悯
即使它只停留在云层表面
但是沙漠总会更强大
侵蚀她 覆盖她
她的前庭和后园
泛滥着树形的沙丘
对此她向外筑起了更高的围墙
甚至很少出门 但是雨还是
没落下来 当她不得不走街过巷
缺乏滋润的女人
像狂乱的沙子在投奔大漠
没人追问她的前生来世
她小时候伶俐的模样
她独自吞咽着众多的昏晨和夜晚
不断地胃痛又便秘
迎着风她也会发出厉声
但她还是珍藏起了最后的两滴泪
还在企图寻找蓄积它们的河床
一张失去细节的模糊的脸——
她的张望里有着巨大的隐忍:
“其实 我从没渴望过
像一个真正的女人那样生活!”
2006、4、2
《直露》
在一本书里离群索居
这个被掠夺的女人
在稍嫌激烈的句子中裸身奔走
惊觉 紧张 忧愁
眼里还流露出疑问
像是被苦难之手放飞
或就是苦难本身
那些暗的命运滋养着她
那些被风撕毁的细节
让她的姿势慌乱 歪斜
刚刚还在浪尖 现在又
深陷谷底 没有援手
这是她的黑夜啊
裸露如果不是目的
她的奔走也没有目的
这个被抒写的女人
她的透敞 占据着抒情中心
她的直露是否会受到指责?
她赤裸的光芒是否让
翻阅她的手羞惭?
我的笔像盏微弱的灯
一直为她提着
直到她的苦行变得明亮
直到她在奔走中学会沉静
在苦中忘记苦
2005、10、20
《一定要有漏洞》
没有一个词比它更多地暗示
人们内心太多的缺损
它不神圣也不会闪烁
绝对的灰暗 常常在云端
向我们张一只失败的眼
难以置信的朴素和真实
却那么必须 有漏洞的谎言
才能被戳穿 有漏洞的真理
才不会绝对 一首没有漏洞的诗
会让所有的诗人羞愧而死!
我爱这个词 像爱我那个
会犯错的孩子 当我带着垃圾出门
我清晰地看见了它
它就活在那么多人的身体里
我突然原谅了自己
一定要有漏洞!跟着它
我像水滴一样圆润 融入那么多
不愉快 不完善 不圆满
不再害怕损害
弥补——我同时也爱上这个词
《并不完美的心脏》
并非定要有个完美的心脏,
只要她一直跳着,
鼓动着一腔天生的热血。
如果发生了什么,
她完全可以颤栗,
苍白的悸动并非表示胆怯;
如果孤独,她也可以懈怠,
像疲惫透顶的人消极在工作日。
一个气息微弱的人,
柔和的心跳,是更灵活的轻武器
又像捻得最小的一盏油灯,
保持着火种,坚持把自身照亮。
在一些特殊的体位,
我又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仍是稳健的,像一个善良的人
甩开大步走在正道上;
又有些漫不经心.
那种历尽劫难的人写在脸上的满不在乎
我还听出了一丝几乎被掩藏的惊慌,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惊慌:
“又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寂静的深夜我一次次追问着,
而她一次次地否认:
“我没惊慌 我从不惊慌……”
《钟点工张喜瓶的又一个春天》
多么和气的阳光!随处是
撒野的鸟 自言自语的树
连一块石头也渴望膨胀
她仍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
比世俗的生活更低
低到不再抽绿 开花
低到尘土里 一只跑动的
蚂蚁 追赶着她的温饱
手里的布也许是她旧日的纺织
她擦拭掉的灰尘堆积起来
可以把春天掩埋好几次
丈夫的手与爱情一样遥远
未来如同疾病 让人心惊肉跳
日子的压缩饼干 她还在费力挤压
必不可少的热量 可有可无的营养
钟点工张喜瓶在又一个春天里
快速地移动着 一只茫然的蚂蚁
楼越爬越高 车越来越挤
搀扶的病人越来越沉
时间被她越赶越紧 而她拉下:
七八十年代的衣着
五六十年代的劳作
三四十年代的脸
《一个疯女人突然爱上了一个死者》
这是始料未及的
爱上一个死者是不是缘分?
昨天我撞上了他
出丧的队伍前 他的相片
在走 脸容多么亲切
他冲我笑 对我说着什么
别吵!别吵!
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了
人们却用石块回敬我
他们疯了 这样对待一个女人
他们是卑微的一群
而他多么高贵
直觉告诉我 他是
世间另一个孤独的过客
我多么爱他 而他也是
不管他多大 有没有娶妻
我的心已被他揪走了
就是他了 跟着队伍
我走了很远 谁也不能
将我从那里赶走
我叫道 我爱他
我爱上了一个死者
爱情醒了 我多么幸福啊
我的泪水流了又流
《爱 情》
已有些年了
我在诗中回避这个词
或由此引起的暗示和暖色
她是脆弱的 抵不住
一根现实的草茎
又像没有准星的秤
当我揉亮眼睛
她的直露让我羞赧
她的无畏让我胆怯
我曾因她的耀眼而盲目
如今又因清醒而痛楚
这个词 依然神圣
但对着你 我总是嘲笑
我一再地说 瞧
那些迷信爱情的家伙
等着哭吧 有她受的!
可是 我知道
我其实多么想是她
就像从前的那个女孩
飞蛾般地奔赴召唤
《像魔鬼附身》
因为什么 梦想又一次启程
在她体内最暗的角落
也许梦想来得太突然了
像计划外的孕育
没有清晰的外表 目的和指向
甚至来不及长出翅膀!
已有些日子了 它跟着她
像一只花瓶 一张椅子
或是必须转呈的一只包裹
一个为梦想负累的女人
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
走得有些机械有些慌张
这只让她不堪负重的宠物!
柔软的舔拭让死去的文字和伤口
恢复了双倍的忧伤
我真想从她身边拖走它
这个非现实的欲望
将怎样搅乱接下来的白昼
(这是不被原谅的)
在这个春夏的早上
在城市的非机动车道上
是不是还有女人像她那样
上了年纪 被梦想附身
2005、4、29
《被羞辱的女子》
她在哭哩 她的伤口是大狼的嘴
要生吞她 她的痛敲打着她的骨头
她就蜷缩在角落里 一个梦魇
那只抚慰过又重重击打她的手呢
那些在阳光下飞舞的狂热念头呢
“为什么?为什么?”
她焦虑 惊恐 低声尖叫
却无力抵抗 那下击打
一定正中了她的心脏
谁能撞开她的房门 谁能夺下她
正在吞咽的刀片 给她一点糖果
她疯了 她要切断她的说和问
切断所有内和外的连接
她要失忆!却不被那个羞辱允许
我无法靠近她 不知道她被什么羞辱
我知道她确实被击倒了
她的眼睛是被羞辱的那种红
她的身子蜷缩成一个羞辱
2004、6、11
《被一首相逢的诗所占据……》
我喜欢这首诗
喜欢相逢 喜欢被占据
而在这首诗里反复出现的你
究竟是谁?
我还没准备好我的表情
还没准备好隐藏
我怎么也算计不出
我的贸然现身 将带来的伤害或意外
就像相逢之前 那些已经历过的
被一首相逢的诗所占据是快乐的
你知道它有多强大
它左右了有关明天的想象
打乱我 替换我
把对白和细节插入周身
像一份孤独的情感
当我起身或出门
它牵引我 用杂乱的韵脚
拐过阳光大厦 拐过可能的外遇
拐向它的高潮部分
你一定看见
我如何愉快地
被它高亢的激情所灼伤……
2004、3、31
《如果一只蚂蚁想往上爬》
它把一些笑卖给了雨点
它动听的话让风转了弯
这只与众不同的蚂蚁
它在努力
它的爬姿十分优雅
我们看见它趴在窗沿吟唱理想
把腿上的泥蹭得十分干净
在二楼阳台 它被几只蚂蚁
挡住了去路 这些庸碌的同类
几次绯闻就被打发了
接着它出现在一根晾干上
它在对一只蜜蜂哭诉:
“遇人不淑啊!” 接着
那个庞然大物被它倒拽着
显然 这会成为它以后几天里的正餐
这样的好事还会重复几次
但三楼那枚墙钉撞疼了它
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
它只能去与一只锤子调情
为了它 锤子甘愿晚节不保
现在 它的尾巴上挂了更多的故事
还在往上爬着
我在六楼的阳台上一直盯着它
看它究竟能爬到哪里去
2004、6、15
《如果我能变得足够的小》
如果我能变得足够的小
比一只蚂蚁更小
甚至就是一粒灰
——飘荡的快乐!
到处都是藏身之所
缝隙里的家 皱褶深处的默契
一粒灰与一粒灰的相逢!
或者像一只野兔
在果壳里隐身被一叶障目
有着不被打扰的羞涩的心跳
那的确也是美妙的:
春天在花朵下低头
为了那一口草料
要不 变回一个孩子
草稿纸上打下天大的愿望
用春天行进的速度大声地念
不被注目的孩子啊
在东躲西藏的游戏里快乐穿梭
她在这里 瞧 她又在那里
如果 如果……
愿望在更新 但我无从改变
一个大个子女人
一大堆小里小气的声音:
“你太大了 占的也太多了”
我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那是与一些说不上滋味的事情的碰撞:
“负责吧,你跑不掉了!”
我再一次苛刻地检视自己
尽管我缩起肩膀 并侧身行走
但仍有缩减的余地
“好吧好吧 我把梦想也腾出来……”
我使劲地挤压它们
像寒冷挤压一枚想破壳的鸟蛋
2005、5、7
《有一阵子 我厌倦了诗歌……》
有一阵子 我厌倦了诗歌
它的悲悯 它的辽阔
它沉郁的调子 难以言说的美!
像跌入一场大而无当的爱
我的心是那么不安
只想对着一朵花哭泣
我不再在凌晨悄悄起身
寻找诗篇里反复出现的东西
我熟悉它们的纯粹和清新
在它们露珠一样的闪烁里
我看到过永恒转瞬即逝的影子
我不再当诗人 这太容易了
我把菊花泡在酒里
让生米变成熟饭
向每个路过的人问好
不停地赞美邻人的发式
有时沉湎于小小的牌戏
一点点无所用心
一点点自寻烦恼
细碎的日常 繁杂的琐事
日子是蒜泥青菜加鱼头豆腐
我的付出看上去不再徒劳
但人们仍说我像个诗人
当秋天又一次在树上摇摇欲坠
只有我在细究落叶的意义
羞愧于虚掷的热情
苍白的记忆和太实际的关系
2004、3、1
《仅供参考》
现实的问题是
爱情常常会落在一棵大白菜上
也可以是一只胡萝卜
现在是一个丧偶的男人
谨慎 讷言 不温不火
还有些自私——这是流行的病症
加重着成年女人的焦躁
正午的阳光落在你仍然细致的鼻尖
和同样细致的追问上
围观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我无法完成这个判断
如果你要的只是一个加号
没有柔软的铁 没有永恒
只有庸碌的日常和垃圾时间
现实的问题是
我正急着去银行付各种欠单
恼火于没完没了的家事
调皮的儿子和永远迟归的丈夫
第二次婚姻的前堤
远远不是爱不爱或爱多久
当女人的温柔不是用来释放而是容忍
我宁可选择一只猫
如果我单身就让我继续单身。
2004、2、23
《然 后》
然后天就冷下来了
天已冷了不止一万次
然后我小心地上路
假装去会什么人!
焦化厂的水雾
旧式铁轨 枪战片
夕阳回到乡下的小屋
一只红红的睡眼
然后有一首发白的歌
我总是醒在转弯的季节里
我也在转弯 但是太快
我撞倒了自己
然后我认真折起我
一张废弃的稿纸
如果哪只手无意中沾上了颜料
时间会耐心地进行修复
2004、11、20
《愤怒》
像窝藏一笔偷来的钱 又像是
虚弱的肠胃里塞入了不洁食物
更像是嫖客的名单里赫然出现
情人的名字 天哪
这些让我惊恐的秘密——
像一口池塘 那么多的鱼
现在他们全翻着肚皮
这些光环刚才还亮晃晃的
他们正经的表情 仍是隔夜的烟雾
而我却要被淹没了
那么多道貌岸然 结党营私
颠覆的欲望 堂皇的企图 性的把戏
欺骗 谎言 交易
我吞咽着这些秘密
愤怒是一起自杀性爆炸
天就要塌了 天已经塌了
我该如何面对那些不能回避的
如果欺瞒是一块面包 我宁愿拿它充饥
我宁愿不要真相 不要真情
不接这个电话 不做你的朋友
2004、6、19
《侧过身去》
放在昨天 那种想象的蓝
会被撤换 这是尖锐的宴席
你总要抢先一步 说出一根刺或骨头
现在 它们是你胃里的石头
酸液在城市的下水道里流淌
搭一辆最快捷的车 你回到角落
那只铁牛 在墙上艰难地反刍
梅雨在倾盆而下 在人在狮吼
一头愤怒的动物 这是欲望的儿子
地狱的大使 他的思维
被现实坚硬的钢丝弄得弯曲
安静的时间坠毁在恐怖里
有人在哭泣 哀求
但是寂静恢复得更快
生活挪动着纵欲过度的身子
陷入样式新颖的仿皮沙发
他就在身边 一个无法调和的
矛盾 一个隐藏的易爆物
宁静藏好狰狞的一面
永远是一个过渡 如果结果还没到来
再轻曼的雾也会模糊真实
你或许会等待 在等待里
你只能用温水兑制那些烈酒
最终用迅疾的死 抹去生的意义
2004、6、26
《数字化时代的烦恼》
这也是数字化时代的烦恼
作为女人她的尺寸是大了些
除了钻饰和房子
生活用品都是大一号的
便无可救药地喜欢那些
纤细的东西 比如柳条
嫩草 尖细的笔
喜欢电线 电线上麻雀的轻盈
热爱触电的感觉——
惊恐 迅速 措手不及
像那场街头单恋
喜欢懒洋洋的淫雨天
那些雨丝真细呵丝丝缕缕地牵出
她的怀旧 她的怀旧柔软极了
与那些冰凉的数据无关
用吸管喝水 爱吃龙须面
要不是烛影更巨大
她会在所有的过道点上蜡烛
动物世界她只欣赏那些昆虫
像憎恨自己的体重一样憎恨恐龙
她曾想尝试着做一只蚂蚁
(那样一来天地是否就广阔了)
然后在无人的沟壑里爬上好久
迎接她的袖珍男人 日复一日
2004、4、6
《》
夏天并不是从杨梅开始的
但夏天真正的甜却从一颗杨梅开始
它献出自己小巧饱满的身子
小口地吃或大口地吞
都是接受的形式
谁不知道它全部的脆弱
它的脆弱来自于速朽的命运
所以要选个好天气
赶在一场雨到来之前
就像赶一场青春的爱情
赶上它的甜和蜜——
那个追风的孩子从树稍上摔落
他够不到那一颗大红大紫
而我们很早就动身了 为了
不够的青春 不够的快乐
不够的跌荡和刺激!
我们抓紧不放
我们还能抓紧什么!
满山满坡的杨梅树只是一棵
满筐满眼的杨梅只是一颗
感觉夏天在飞速流逝
干涩追赶着我们
而它消失 像最近的那次狂欢
2005、6、15
《人把自己搞得是越来越复杂了》
人把自己搞得是越来越复杂了
言行的杂草底下隐藏无数动机的根须
一条条欲望舞蹈的绳子
这总让我无所适从
我宁愿像一滴最不起眼的水
消失在雨街上
为此我常常收到各种忠告
有声的或无声的
善意的或嘲讽的
“要像动物一样生存!”
“不要再纠缠爱情!”
或者“忘掉别人,为自己
活着。”时光之水被苦难洗得混浊
谁看到了水底的波澜
我一再沉湎于简单的娱乐
在进一步下坠之前
死抓着最后一点朴素的理想!
2003/4/22
《羞 愧》
比如两个瞎子的爱情
比如我是一个瞎子
你是其中的另一个
比如两个丑陋的人
丑陋的你和
与你般配的丑陋的我
一样的轰轰烈烈
在漆黑的夜里他们互相挤压
她一次次躺进他的身体里
就算这场与外表无关的爱情
像世上所有可能的爱情
也不能永恒
就算怀想也是丑陋的!
我还能计较什么
随便让我成为什么吧
那个瞎子 那个更丑陋的人
激情的大火之后丑陋的灰烬!
2004、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