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诗
过五原胡儿饮马泉绿杨著水草如烟,旧是胡儿饮马泉。
几处吹笳明月夜,何人倚剑白云天。
从来冻合关山路,今日分流汉使前。
莫遣行人照容鬓,恐惊憔悴入新年。
注释
[1]饮马泉:指鹈泉。诗原注:鹈泉在丰州城北,胡人饮马于此。[2]笳:即胡笳。古代军中号角。
[3]汉使:作者自指。
[4]莫遣:莫使。
赏析
此诗为七言律诗,诗题一作《盐州过胡儿饮马泉》,又作《盐州过五原至饮马泉》。唐代五原县属盐州,今为内蒙古五原。中唐时,这是唐和吐蕃反复争夺的边缘地区。李益曾为幽州节度使刘济幕府,居边塞十余年。这首诗,是抒写诗人在春天经过收复了的五原时的复杂心情。首句描写色彩明丽,景色诱人。但见五原的原野上,杨柳拂水,丰草映目,风光绮丽,春意盎然。可以看出,诗人刚踏上这块土地,心情是十分喜悦的。第二句诗意突然一跌,翻出另一番景象:曾几何时,清清的泉流却成为胡人饮马的地方,美丽的五原成了一片战场。“饮马泉”,原有所指,这里也可泛指供饮马的水泉洼地。“旧是”,暗示出五原这片水草丰盛的土地,曾被吐蕃占据;“旧是”,又有失而复得之意,透露出诗人庆幸收复的欣慰之情。二字抚今追昔,情韵深厚。
次联是写夜宿五原的见闻。明月当空,空旷的原野上,隐隐传来哀婉的胡笳声。胡笳,古代军中号角。于是诗人暗思:想必是哪里发生军事行动,不知又是哪些壮士正在英勇卫国哩。“倚剑白云天”化用伪作宋玉《大言赋》“长剑耿耿倚天外”语,赞叹守边将士的英雄形象。然而,诗人用“几处”、“何人”的不定语气表示感叹,用月夜笳声显示悲凉气氛,又蕴含着一种忧伤的情调,微妙地表现出五原一带形势依旧紧张,感慨边防实则尚未巩固。
三联通过“从来”和“今日”的景色比较,又透露出诗人的心迹。冰雪严寒,关山险阻,道路坎坷,那是过去的惨景。如今气候解冻,春水分流,展现在人们眼前的则是另一番景象了。这里显然有诗人的感情寄托,“今日”充满生机的景象,毕竟使人感到一种希望和喜悦。“汉使”并非李益自指,他从未充任朝廷使职,当指李益的幕主。这两句写征途的顾往瞻来,寓意在委婉地希望朝廷乘胜前进。
末联诗人触景生情,发出意味深长的感慨。如今春暖解冻,这“胡儿饮马泉”的潺潺清流,恰似一面光亮的镜子,能照见人景,然而切莫照呀,如果看见自己憔悴的面容怕是要吃惊呢!“莫遣”两字,见出诗人微妙的心曲。因为这胡儿饮马泉,何尝不是一面反映唐朝政治紊乱、国家衰弱的历史的镜子?正因为诗人积累了太多的失意、失望的体验,所以值此新春伊始,他不愿再用这面镜子对照自己失去的青春,不愿回顾已往。面对眼前国力犹弱、边防未固的现实,他更担心再度出现过去那样的悲凉景象。这种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的忧虑和伤感,表现出诗人多么希望保持这“绿杨著水草如烟”的眼前景色。因而他巧妙地采用不要让行人临水鉴镜的讽劝方式,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对朝廷的期望和忠告。
同激昂高扬的盛唐边塞诗相比,李益这首诗忧伤重于欢欣,失望多于希望,情调大相径庭。这是不同时代使然。同时,正由于诗人具有爱国热忱,因而明知前途难测,希望微茫,却仍然要给人以欢欣和希望,这是诗人思想感情使然。这就使这首诗独具一种风格,欢而不乐,伤而不哀,明快而婉转,悠扬而低回,把复杂矛盾的思想感情表现得和谐动人,含蓄不尽。明人胡震亨概括李益边塞诗的基本情调是“悲壮婉转”,能“令人凄断”,这首诗正可作为代表。
作者
李益(748-829), 唐代诗人,“大历十才子”之一。字君虞,陕西姑臧(今甘肃武威)人,后迁河南郑州。大历四年(769)进士,初任郑县尉,久不得升迁,建中四年(783)登书判拔萃科。因仕途失意,后弃官在燕赵一带漫游。北游河朔,贞元十三年(797)任幽州节度使刘济从事。尝与济诗,有怨望语。十六年南游扬州等地,写了一些描绘江南风光的佳作。元和后入朝,历秘书少监、集贤殿学士、左散骑常侍等职。自负才地,多所凌忽,为众不容,谏官举其幽州诗句,降居散秩。宪宗时俄复用为秘书监,迁太子宾客、集贤学士,判院事,转右散骑常侍。大和元年(827)礼部尚书,以礼部尚书致仕卒。诗风豪放明快,尤以边塞诗为有名。他是中唐边塞诗的代表诗人。《送辽阳使还军》、《》2首,当时广为传唱。其边塞诗虽不乏壮词,但偏于感伤,主要抒写边地士卒久戍思归的怨望心情,不复有盛唐边塞诗的豪迈乐观情调。他擅长绝句,尤工七绝,名篇如《夜上西城》、《》、《受降》、《春夜闻笛》等。其律体亦不乏名篇,如五律《》“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是历代传诵的名句。七律《同崔邠登鹳雀楼》、《》等,均属佳作。今存《李益集》2卷,《李君虞诗集》2卷,《二酉堂丛书》本《李尚书诗集》1卷。益长于歌诗,贞元末,与宗人李贺齐名。每作一篇,教坊乐人以赂求取,唱为供奉歌辞。其《征人歌》、《早行篇》,好事者画为屏障。其最著名的代表作为《江南词》和《夜上受降城闻笛》,前者写一思妇因丈夫是瞿塘商贾,“重利轻别离”,天天不得相聚,因此不由得暗中后悔:“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早知道还不如嫁给弄潮儿呢!毕竟潮水的涨落有确定的时刻,与弄潮儿总还能朝夕厮守,比作商贾之妇强多了),心理描写可谓传神入微矣;后者写受降城上的戍边将士的思乡之情,“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芦管悠扬激起乡思悠长,读来令人同情感伤。集一卷,今编诗二卷(全唐诗中卷第二百八十二和二百八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