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作品,为的最后一首,同时也是最出名的一首。
买花
【唐】白居易
帝城春欲暮,喧喧车马度。
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
贵贱无常价,酬直看花数:
灼灼百朵红,戋戋五束素。
上张幄幕庇,旁织笆篱护。
水洒复泥封,移来色如故。
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悟。
有一田舍翁,偶来买花处。
低头独长叹,此叹无人喻:
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
[解释]
京城的春季将要过去,大街小巷来来往往奔驰着喧闹不已的车马。都说是牡丹盛开的时节,呼朋引伴、争先恐后地赶去买花。开头用“帝城”点明地点,用“春欲暮”点明时间。“春欲暮”之时,农村青黄不接,农事又加倍繁忙之际,皇帝及其臣僚所在的长安城中,却忙于“买花”。“喧喧”属于听觉,“车马度”属于视觉,二者将笑语欢呼的情景与车马杂沓的画面同时展现,可谓声态并作。
贵贱没有固定的价格,还价要看花朵的数目。鲜艳的红花一百朵,价值二十五匹帛。 这是写驱车走马的富贵闲人为买花而挥金如土。“戋戋”,委积貌,形容二十五匹帛堆积起来的庞大体积。“五束素”,即二十五匹帛。
在花的上面张起帷幕遮盖,周围还编起篱笆保护。为花枝洒上水,给树根封上泥,移栽过来,颜色依然如故。既然买花能挥金如土,那么移花之珍若珠宝,也就不言而喻了。
家家以弄花为习俗,人人执迷不悟。诗的前面只作客观描绘,直到“人人迷不悟”,才表露作者的倾向性。不过,“迷不悟”的确切含义是什么,仍有待于进一步点明。白居易的有些讽谕诗,往往在结尾抽象地讲道理,发议论。这首诗却避免了这种情况。
有一个种田的老汉,偶然来到买花的地方。看着这一切,不禁低下头深深地叹息。只是这叹息,没有人去领会。在热闹喧哗的买花场景中,诗人不失时机地推出老农低头长叹的特写镜头,以极其鲜明强烈的对比,揭示了当时社会“富贵闲人一束花,十户田家一年粮”的贫富差距。
一丛颜色浓艳的牡丹花,花价足抵得十户中等人家所纳的赋税。结尾从田舍翁低头长叹中挖掘出潜台词,使读者恍然大悟:那“田舍翁”正是买花钱的实际负担者!推而广之,买花者的衣食住行,不都来源于从劳动人民身上榨取的赋税吗?这两句尖锐地反映了剥削与被剥削的矛盾,揭露深刻,讽刺辛辣,具有深刻的社会意义。
[注释]
1.戋:(jiān)
[评析]
与白居易同时的李肇在《唐国史补》里说:“京城贵游,尚牡丹三十余年矣。每春暮,车马若狂,以不耽玩为耻。执金召铺宫围外寺观,种以求利,一本有值数万者。”这首诗,通过对“京城贵游”买牡丹花的描写,揭露了社会矛盾的某些本质方面,表现了具有深刻社会意义的主题。诗人的高明之处,在于他从买花处所发现了一位别人视而不见的“田舍翁”,从而触发了他的灵感,完成了独创性的艺术构思。
全诗分两大段。“人人迷不悟”以上十四句,写京城贵游买花;以下六句,写田舍翁看买花。
一开头用“帝城”点地点,用“春欲暮”点时间。“春欲暮”之时,农村中青黄不接,农事又加倍繁忙,而皇帝及其臣僚所在的长安城中,却“喧喧车马度”,忙于“买花”。“喧喧”,属于听觉:“车马度”,属于视觉。以“喧喧”状“车马度”,其男颠女狂、笑语欢呼的情景与车马杂沓、填街咽巷的画面同时展现,真可谓声态并作。下面的“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是对“喧喧”的补充描写。借车中马上人同声相告的“喧喧”之声点题,用笔相当灵妙。
这四句写“买花去”的场面,为下面写以高价买花与精心移花作好了铺垫。接着便是这些驱车走马的富贵闲人为买花、移花而挥金如土。“灼灼百朵红,戋戋五束素”,一株开了百朵花的红牡丹,价值竟相当于二十五匹帛,其昂贵何等惊人!那么“上张幄幕庇,旁织笆篱护,水洒复泥封,移来色如故”,其珍惜无异珠宝,也就不言而喻了。
以上只作客观描绘,直到“人人迷不悟”,才表露了作者的倾向性;然而那“迷不悟”的确切含义是什么,仍有待于进一步点明。白居易的有些讽谕诗,往往在结尾抽象地讲道理、发议论。这首诗却避免了这种情况。当他目睹这些狂热的买花者挥金如土,发出“人人迷不悟”的感慨之时,忽然发现了一位从啼饥号寒的农村“偶来买花处”的“田舍翁”,看见他在“低头”,听见他在“长叹”。这种极其鲜明、强烈的对比,揭示了当时社会生活的本质。诗人不失时机地摄下了“低头独长叹”的特写镜头,并从“低头”的表情与“长叹”的声音中挖掘出全部潜台词:仅仅买一丛“灼灼百朵红”的深色花,就要挥霍掉十户中等人家的税粮!这一警句使读者恍然大“悟”:那位看买花的“田舍翁”,倒是买花钱的实际负担者!推而广之,这些“高贵”的买花者,衣食住行,不都来源于从劳动人民身上榨取的“赋税”!诗人借助“田舍翁”的一声“长叹”,尖锐地反映了剥削与被剥削的矛盾。敢用自己的诗歌创作谱写人民的心声,这是十分可贵的。
(霍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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