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节②

　　原始崇拜中的箭节
　　藏族先民自古以来就生息、繁衍在青藏高原上，长期的游牧生活和狩猎实践，决定了他们对箭的酷爱与嗜好。因此以箭取喻和象征的文化符号纷呈多姿。一首藏族民歌唱道:
　　左边这支镶着松石的箭，
　　就叫善飞的黑铁生命箭，
　　是十万空行母的生命箭，
　　是持明仙人保城护身箭。
　　箭身周围都装饰着箭翎，
　　是完成四大事业的象征；
　　箭尾缺口还涂上了朱砂,
　　是痛饮敌人鲜血的象征；
　　天雷式的铁簇装在箭头，
　　似铁匠火星中鹄的象征，
　　五色绸缎装饰着这支箭，
　　是五种智慧长寿的象征；
　　松耳玉石镶嵌这支好箭，
　　系着中意珍珠城的象征。
　　这首歌谣不仅反映了藏族苯教，佛教的神灵观念，而且折射出藏族箭神的发展轮廓。在早期的藏族先祖那里，他们将种种精神意愿，朴野思想托附于箭之上。
　　1．创世神
　　传说在很早以前，有一位名叫南喀东丹却松的国王，拥有五种本原物质。赤杰曲巴法师从他那里把这五种本原物质收集起来，放人他的体内，轻轻地一呵，风就开始吹了起来。当风以轮的形式旋转起来时，就出现了火。火的热量与风的凉气相遇而出现了露珠。在露珠上又出现了微粒，这些微粒被风刮在一起而聚成了山。从风、火、露珠、微粒和山这五种本原物质中又产生出一个发亮的卵和一个黑色的卵。赤杰曲巴法师用一个光轮来敲击发亮的卵，产生了火花，火花在空间，向上散开形成了托塞神（散射神），向下飞去的火花形成了达塞神，即箭神，在卵的中心产生了什巴桑波奔赤，他是一个有着青绿色头发的白人，他是现实世界的国王。这时赤杰曲巴法师的对手，格巴梅本那波使黑色的卵在黑暗的王国里爆炸，黑光上升，产生了愚昧和迷惑，黑光向下，产生了迟钝和疯狂。如此这样，他们慢慢繁殖下去，形成了颇具雪域特色的“创世纪”，完成了藏族善神，恶魔的体系化。
　　2．生命神
　　传说在很早以前，在天上的一条峡谷里，一个名叫恰冈央扎的男子和一位名叫什贝桑玛的女子结合，生出了三个神奇的卵。在金卵的裂口处，出现了一支带有孔雀绿羽尾翼的金色箭，是男子的标志。从青绿色卵的裂口处，出现了一支带有金色羽毛尾翼的青绿色的箭，这是新娘金光闪闪的箭。
　　在藏族另一则传说中，认为婚礼上所用的三支箭分别为：那支白色羽毛尾翼的箭，是七位迎婚使者带来聘礼的一部分，上面附着颇拉、格拉、索拉、玛拉和尚拉五位主神，另一支箭有双重花环是生命箭，是新郎作为男子的象征；第三支箭是一支金光闪闪的箭，这是女子随迎婚使离开父母时，父母送给女儿的分别礼物。
　　藏族婚礼中，箭作为生命神展示得酣畅淋漓：
　　新郎的拉色尔（神黄金）， 新娘的拉玉（神玉石）， 当他们最初降生时，他们是单独的。 而后他们各自成长起来， 最后他们结为一体。 让我们把他们托附给神， 让我们使他们依附于众神， 新郎的“穆”绳和新娘的吉祥绳， 当他们最初降生的时候，他们是单独降生的， 而后他们各自成长起来， 最后他们结合成一体， 让我们把他们托附给众神。 新郎镶嵌宝石的生命箭， 新娘带有玉叶的金纺锤， 当他们最初降生的时候，他们是单独降生的， 而后他们各自生长起来， 让我们把他们托附给众神， 让我们使他们依附于众神。 男子的生命依赖于箭， 女子的生命依赖于纺锤， 让我们把他们托附给众神， 让箭和纺锤不分开。
　　结婚是人生的转折，是孕育新一代生命的开始，以此为起点，人类不断地繁衍，不断地增多，随后在藏族社会中，生命之神也增加，所以在藏族婚礼中，吟唱箭神之歌，讴歌箭神之伟力，无疑是对未来的祝祷与祈愿。
　　同时我们还发现，箭不仅是生命之神，而且是男性的标志，男神的象征物。这一文化现象我们可以在安多藏区找到例证。在安多藏区的不少家庭，男子都有一两只长的箭，箭的上面系着五块颜色不同的丝绸。一个男孩子降生时，他的舅舅就会送他一支箭，并被供奉在家庭的神龛中。并且在藏族经典中提到，当妻子生了儿子时，应当在枕边插上一支箭，如果生女儿，就放一个纺锤。
　　3．福神
　　藏族先民在鸿蒙的史前时代，一直生活在“万物有灵”的文化背景之中，他们认为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有灵性，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人一旦生病或发生意外，认为是灵魂所致，就必须举行禳灾招魂，祈福求神仪式，而他们在祈福仪式中，箭是不可缺少的。
　　在每个藏族人家，几乎都要供一支九节福运箭，称“央达”（gyang mdav)，供在家神旁。藏族人认为一切物体都有“央”。失则倒霉，“央”聚就兴旺，人畜两旺，就是家庭“央”聚的象征。
　　藏族的巫师，在每年的藏历新年，要举行杀鬼（btsan）仪式，巫师身穿盔甲，神魂附体之后全身乱颤，面容痛苦，双眼圆睁，狂怒地穿行于拉萨街道、向旧岁之鬼魂射出一支神箭，最后将鬼魂俑像投入火中烧毁。可见，藏族巫师以一支神箭除驱旧岁之鬼魂污秽，迎来新年的福运神灵，幸福吉祥。
　　4．英雄的符号
　　弓箭是“野蛮时期”最锐利的武器，谁能掌握它，谁就占有利益，光荣和胜利，谁就是当之无愧的部落，氏族，民族的英雄。因此在藏族，箭是神的标志，是英雄的代名词。而集藏族各路英雄优点于一身的格萨尔大王无疑是最具威信，最具凝聚力的藏族英雄，史诗中无处不表露出格萨尔与箭的关系。
　　当格萨尔从娘胎里生下时是一个肉蛋，用箭头划开后才显出仙似的孩子：“他的食指向上指着，站起身来，作拉弓的样子，说道：“我要作黑头人的君长，我要制服凶暴强梁的人们”。他的出生得助于箭，出生后作“拉弓”的样子，因此他是一个天生的除害英雄。
　　格萨尔为惩除人间恶魔，恢复凡界太平幸福的天王，他经历了天神的种种难题考验，这些实质上是对他除奸能力的一次检阅验证，其中难题之一便是“射箭”。三兄弟先比射箭，比的结果，下凡界的事，落到小弟弟顿珠尕尔保的头上。
　　由《格萨尔王传》移植过去的青海土族叙事诗《格萨里》是对这一情节极好的注疏。
　　天神阿老查干为了除掉茶窝郎地方的妖精，让不当拉千神的三个儿子比赛，看哪一个有资格下凡去。天神说：
　　我有一副甲盔，看谁穿得最合适，
　　我有一副弓箭，看谁拉得动，射得准，
　　我有一匹神马，看谁骑得住，跑得稳。
　　结果是小儿子中选了，
　　孕日马屯穿甲盔最合适，
　　不大不小不宽不窄，
　　两手拉开弯弓射直箭，
　　箭矢如风嗖嗖响，
　　他跨上马匹坐得稳,
　　扬起马鞭马疾奔。
　　格萨尔下凡后，箭为他除恶去魔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箭也就作为他成为英雄的标志，权力的象征。
　　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看出箭作为藏族人们智慧经验的结晶，在藏族人们生活中不仅发挥着巨大的物质作用，为他们猎食生存，护国卫家功勋卓著，而且还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藏族民众艰苦卓绝地开拓着高原，激励着藏民族精神，民族性格的成长、完善。它被藏族人们视为美好、幸福、吉祥、平安的象征。正是这样，藏族民众代代相袭地供奉它，祭祀它，膜拜它，其形式之多，花样之新，风格之古，真是五花八门。正是在这种古朴神奇，虔诚敬仰的文化烟云下诞生了藏族的射箭节，插箭节等民族、地域色彩浓郁的节日文化。
　　5．射箭节
　　射箭是云南德钦藏族群众喜爱的体育运动之一，几乎在所有的传统节日中都要举行这项活动。并且在每年农历四月份，他们还要专门办射箭节，藏语叫“达久罗色”。
　　相传达久罗色是为了纪念藏族英雄格萨尔王而举行的。它没有固定的日期，每年农历四月，农事完毕的时候，成年男子就聚集在一起商议事仪。凡男子，上至自发苍苍的老人，下至孩童，都要交一支箭和二至三斤青稞（酿成酒或换成酒备用）,并参加比赛。到了商定的那一天，主持人以长鼓或牛角为号，听见鼓声或号声，人们身穿节日盛装，带着帐篷，纷纷前来参加这一民族盛会。
　　射箭节开始时，举行分箭和迎箭仪式。首先从当年的属相人中选举一位威望高，射箭技术好的人为分箭者，他把所有的箭举过头顶，过后左手抱箭，右手数箭，把箭平分成两份，实际上也就按各人在箭上做的标记，把参加者分成两组，在相距五十步的地方，相对立两个箭靶，射箭者可以以任意一端的靶位，向另一端靶子射箭，最后主持人唱“箭歌”，手拿用哈达缠好的箭靶，射手们齐唱“酒歌”，喝一碗酒，进入靶场。
　　比赛中，每人每轮可射一对箭，无力射箭的老人或幼儿,可由自己家中的男子代射，以每组中靶者的多少决定胜负。此后又重新分组比赛，每天比赛约三至五轮。夜幕降临，妇女们就到靶场敬酒，为射箭者祝福。这时草坪上升起篝火，人们一边喝酒，一边跳起“锅庄”舞，完全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
　　6．插箭节
　　插箭节是安多藏区的传统节日。每年农历六月十五,安多藏区有插箭祭神山的传统习俗。每个村寨各有自己的固定神山，也有几个村寨共祭一山的。农历六月十四日那天一大早，各村寨的男人们都骑着骏马，穿上节日盛装，带上白布帐篷及新宰的羊、新磨的糌粑、新打的酥油和奶油炸糕、酸奶、青稞酒等传统食品，以及各种菜肴、糖果。此外，每人手持约六米长的彩旗箭杆，从四面八方云集在圣山脚下，安营扎寨。第二天日出时，大家都纷纷上马奔赴到圣山山顶，先由几位精干的小伙子在山顶插箭处，挖好一个宝坑，然后由活佛和长者在坑里放粮食，茶叶，柏香，绸缎及许多物品，尔后大家共同竖起长约十几米长的第一支箭，箭端上挂满了哈达和各种彩带。这时人们就一起围着煨桑台转经；并围绕第一支箭插上其余几十支箭，用各种彩带和羊毛绳牢牢捆绑在一起，以示团结、友爱。此后，每人把自己的那支箭插在长箭周围。又从插箭的地方往山顶拉上很多经幡。插完箭后，大家欢呼，向空中抛撒红、绿、黑三色风马图，八瑞图的纸张，犹如天女散花。
　　插箭敬山习俗源远流长。著名藏族史诗《格萨尔王传》里也有详细记载。古代藏族牧区部落战争极为频繁，有战争必有死亡。亲友们为了减少死亡，每当出阵或迎战其它部落的掠袭时，都要举行盛大的插箭仪式，以求吉星高照，武运亨通，凯旋而归。这种以求战争胜利的习俗现在已演变成为民间习俗，成为牧区聚会，开展娱乐活动的一个节日。
　　插箭仪式完成后，人们回到营中，举行赛马，摔跤，拔河，演唱民歌等丰富多彩的文体活动。就这样一连几天沉浸在欢乐中，难怪插箭节是草原上最隆重又是小伙子们最快乐的节日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