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曼斯菲尔德②
1914年,她的小说集《节奏》和《忧郁评论》在她的第一个房客,后来做了她丈夫的社会学家和前文学评论家米多尔顿·莫里的协助下编辑出版。第二次婚姻给她带来了幸福。一战开始后她不断在英法两国间往返游历,见到了自己惟一的弟弟,这次见面促使她转而倾情于新西兰故乡和童年生活回忆。然而,她的弟弟死于战场,这不仅使她病弱之躯再添痛创,也让她负疚于对家人感情上的疏远。郁郁之中,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寄情笔墨,著名小说《序曲》透露了她对新西兰家乡的美好回忆。
也就是在这时,她无的放矢的感情生活似乎突然间找到了寄托。这应该归功于著名的芭蕾舞经纪人谢尔盖·加吉列夫。当时,他领导的俄罗斯芭蕾舞团正在欧洲各大都市巡回演出,在欧陆舞台掀起巨大轰动,一场俄罗斯文化热潮随之而来。凯瑟琳满心欢喜地观看着所有的演出,不放过每一场音乐会,将整个身心投入到全新的文化气氛之中。
对俄罗斯文化的喜爱使她认为从性格上说自己就是一个俄罗斯人。她作品中的人物都是“俄罗斯式的”,他们的内心世界充满纠结与挣扎,她的笔法也自然而然地酷似俄罗斯名家。“我无法表达托尔斯泰对我的重大影响和启发,几句感激的话是远远不够的。”在读过陀斯妥耶夫斯基的《鬼》后,她深受作家“微暗的街灯下的人们”所感动,陀式的心理描写在她自己的创作上烙下了深深的印迹。
应该说,对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影响最大的人还要数契诃夫。契诃夫不仅是令她心仪的短篇小说大师,还是能暗中与她分享忧虑和恐惧的伙伴。她时时在自己的日记中同契诃夫谈话:“唉,你何以会如此早年夭折?我何以从此无缘再跟你倾谈!”在给她的丈夫米多尔顿·莫里的信中说:“我是如此地感伤于身心的孤寂和身体的病痛,就像我再也无法恢复完整的自我……契诃夫会明白这种痛苦的。”
评论家历来认为,凯瑟琳·曼斯菲尔德从契可夫那里“借来”素材来写自己的作品,不少人无情地抨击她的创作有时就是剽窃。平心而论,凯瑟琳的作品是在大师提供的养分中进行的再度酿制和精心构造。就连俄罗斯文学界也认为,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作品是对俄罗斯文学巨匠们的最诚意的恭维。凯瑟琳第一部被译成俄语的作品在她逝世前3个月出现在1922年9月的苏联报纸上。她的最后时光在法国枫丹白露乔治·古德杰夫主办的“人类和谐发展机构”度过。在这个有40多位俄罗斯文化人居住的,到处弥漫着奇妙的俄罗斯文化气息的环境里,凯瑟琳·曼斯菲尔德饲养动物,侍弄花圃,写作和生活得平静恬淡。西方报界也开始将她的艺术成就同契诃夫相比。1923年,苏联官方表示出对她的兴趣,苏联国家出版社出版发行了她的两部小说集的俄文本。稍后,她以自己作品中对下层民众的同情赢得了西方文化界的官方认可。60年代两种最权威的的英语教科书选取了她的小说《一杯茶》用做语法练习文本。
没有谁像凯瑟琳·曼斯菲尔德那样,用自己的创作惊扰过那么多的作家。人们说她像D.H.劳伦斯,又跟V.伍尔芙有所类似。她创作的年代伴随着孤寂无着和病痛的折磨,她的作品因而较多涉及家庭事件和婚姻的不幸。她刻划人物细腻入微,时常在细节上精雕细刻。在她辞世多年之后,她对短篇小说这一文体的影响才渐次被人们所认识和承认。她的一生恰似她在1921年写下的那篇著名的《园会》,而她就像小说中的劳拉。我们看到一个单纯而执拗的富家女子从园会的喧闹中挣脱出来,勇敢地接近外面的世界,接近死亡的面孔。那是一副宁静的,与世上的一切都不相侵扰的面孔,这死亡的面孔看来甚至比她身边的活人更真实、更具活力、更漂亮。
1923年1月9日,常年罹患肺结核的凯瑟琳·曼斯菲尔德逝世,年仅45岁。在凯瑟琳的世界里,死亡是静穆和安逸,甚至是美丽的。看,她临终前的最后的一句话是:“我喜爱雨,我想要感到它们落到脸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