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师简介】
钱志熙,男,1960年出生于浙江。1982年毕业于中文系,获文学学士学位;1985年获文学硕士学位。毕业后曾任教于温州师院。1987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于1990年获文学博士学位;后留校任教。现为中文系教授、。曾发表《黄庭坚与禅宗》《黄庭坚诗分期初论》《谢灵运〈辨宗论〉与山水诗》《魏晋诗歌中的飞翔形象》等众多论文。著有《魏晋诗歌艺术原论》《唐前生命观和文学生命主题》、《活法为诗》等多本专著。
近年主要教育教学研究领域及成果主要为撰写讲稿及与教学有关的一些普及性读物。如参加吉林文史出版社“国文珍本文库”《古文观止》唐文部分的注评工作。2002年参加人民大学中文系主办的“博士生培养”研讨会并作发言。获北京大学“1996至1997年度青年教学优秀奖”,“安泰奖教金”。1998年度宝钢优秀教师特等奖,2000年度因高等教育有突出贡献而获国务院特殊津贴。入选北京市理论建设百人工程,教育人文社会科学跨世纪人才培养计划。
近年科研成果有《汉魏乐府的音乐与诗》、《江西诗派诗传》、《黄庭坚诗学体系研究》等专著;《乐府古辞的经典价值—魏晋至唐代文人乐府诗的发展》、《中古山水诗主客体关系的转变》、《论晋宋人对传统山水文化的创造性发展》、《论上古至秦汉时代的山水崇拜山川祭祀及其文化内涵》、《杜甫诗法论探微》、《从韩客诗存看近代韩国汉诗创作及中韩文学交流》、《诗学一词的传统涵义、成因及其在历史上的使用情况》、《元白诗体论探析》等论文。
【钱师著作】
《魏晋诗歌艺术原论》 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出版《唐前生命观和文学生命主题》 东方出版社,1997年出版
《活法为诗》 吉林文史出版社,1997年出版
《汉魏乐府的音乐与诗》 河南教育出版社,2000年出版
《陈贻焮先生纪念文集》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出版(与葛晓音合编)
《江西诗派诗传》 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出版(与尹涛、查正贤合著)
《黄庭坚诗学体系研究》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出版
《魏晋南北朝诗歌史论》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出版
主要论文目录
论初唐诗人对元嘉体的接受及其诗史意义 《中国文化研究》,2007年第2期
试论“四灵”诗风与宋代温州地域文化的关系 《文学遗产》,2007年第2期
李邕《古诗四言》帖在古诗校对方面的价值 《中国典籍与文化》,2007年第1期
论《说岳全传》的通俗小说性质及其在文体上的表现 《东方丛刊》,2006年第2期
评傅璇琮、蒋寅主编的《中国文学通论》 《东方丛刊》,2006/02期
蔡文溥与《四本堂诗文集》——一位古琉球国诗人的汉诗文创作 《中国典籍与文化》,2006年第2期
赋体起源考——关于“升高能赋”、“瞍赋”的具体所指 《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6年第3期
情性与通变——唐人诗学的基本思想与方法 《长江学术》,2006年第1期
“通识”与“通览” 《社会科学论坛》(学术评论卷),2006年第5期
吴越王钱镠先世考略——并论先世对其霸业的影响关系 《中国典籍与文化》,2005年第3期
论唐诗体裁系统的优势 《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4期
对中国古代诗歌史研究的一些思考 《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5年第4期
再论古代文学文体学的内涵与方法 《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3期
从歌谣的体制看“《风》诗”的艺术特点——兼论对《毛诗》序传解诗系统的正确认识 《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2期
从群体诗学到个体诗学——前期诗史发展的一种基本规律 《文学遗产》,2005年第2期
艺术贵在创新——曹操诗欣赏两题 《中文自学指导》,2004年第3期
王十朋与《荆钗记》本事之谜 《中国典籍与文化》,2004年第4期
论中国古代的文体学传统——兼论古代文学文体研究的对象与方法 《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5期
“百年歌自苦”——论杜甫诗歌创作中“歌”的意识 《中国文化研究》,2004年第1期
中国古代的文学史构建及其特点 《文学遗产》,2003年第6期
元白诗体理论探析 《中国文化研究》,2003年第1期
“诗学”一词的传统涵义、成因及其在历史上的使用情况 《中国诗歌研究》,2002年00
北京大学成立中国古代文体研究中心 《文学遗产》,2002年第5期
戏为论诗绝句三十一首 《中国典籍与文化》,2001年第1期
杜甫诗法论探微 《文学遗产》,2001年第4期
评徐公持的《魏晋文学史》 《文学评论》,2001年第2期
林庚先生的新诗学 《诗探索》,2000年Z1
音乐史上的雅俗之变与汉代的乐府艺术 《浙江社会科学》,2000年第4期
谢客风容映古今──谢灵运生平与创作漫谈 《中国典籍与文化》,1999年第1期
一部详赡明密的年谱新作 《文学遗产》,1998年第4期
对学术思考的鼓励 《文学遗产》,1998年第1期
乐府古辞的经典价值——魏晋至唐代文人乐府诗的发展 《文学评论》,1998年第2期
论黄庭坚诗学实践的基本课题 《漳州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年第1期
论黄庭坚的“情性说” 《河池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1997年第1期
宋代诗学研究的力作 《文学遗产》,1997年第5期
论中古文学生命主题的盛衰之变及其社会意识背景 《文学遗产》,1997年第4期
从生命的角度研究古典文学 《文学评论》,1997年第4期
旧学与新知的融会 《江海学刊》,1997年第3期
论《诗经》中的生命观和生命主题 《浙江社会科学》,1996年第6期
论《文赋》体制方法之创新及其历史成因 《求索》,1996年第1期
表现与再现的消长互补──中国诗歌发展史上的一种规律 《文学遗产》,1996年第1期
群体的影响与个体的超越──试探杰出文学家的成功规律 《江海学刊》,1996年第1期 齐梁拟乐府诗赋题法初探──兼论乐府诗写作方法之流变 《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年第4期
审美'历史'逻辑─—论文学史研究的三种基本方法 《文学遗产》,1994年第5期
均衡地作用──读冯至先生《杜甫传》的一些体会 《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4年第4期
《宋书'谢灵运传论》与永明文学革新——兼论沈约的文学发展道路 《求索》,1993年第2期
矛盾与和谐——陶渊明诗歌中的一重关系 《求索》,1990年第1期
黄庭坚诗分期初论 《温州师范学院学报》,1989年第4期
谢灵运《辨宗论》和山水诗 《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9年第5期
黄庭坚与“新旧党争” 《温州师范学院学报》,1986年第2期
【钱师专访】
钱志熙,1960年1月26日出生于乐清市白石镇。小学、初中在当地学校毕业,1976年乐清中学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1978年考上杭州大学中文系,1982年毕业于杭州大学中文系,1985年获文学硕士学位。毕业后曾任教于温州师院。1987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攻读文学博士学位,1990年毕业后留校任教。曾数次赴国外讲学,2005年10月至2007年9月曾被日本东京大学聘任为外国人教授。现为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北大中文学术委员会委员、北大学位委员会委员、北京大学文体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钱志熙一直从事中国古典文学及相关文化领域的研究,以诗歌史为主攻方向。特别是他在中古诗歌、北宋诗歌、乐府诗歌及中国古代文学中的生命问题、山水文化与文学等重要领域或重要课题上,作出了突破性的研究。已出版《魏晋诗歌艺术原论》《唐前生命观和文学生命主题》、《黄庭坚诗学体系研究》等六部专著,曾发表《黄庭坚与禅宗》、《黄庭坚诗分期初论》、《谢灵运〈辨宗论〉与山水诗》、《魏晋诗歌中的飞翔形象》等论文70多篇。他曾获北京市第三、第五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1998年度宝钢优秀教师特等奖,2000年度获国务院特殊津贴。他还入选北京市理论建设百人工程,教育人文社会科学跨世纪人才培养计划。
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简称中文系)的前身是京师大学堂文科的中国文学门。1898年京师大学堂创办之初,在师范馆已有“中文”、“文学”等科目,1903年又设置“中国文学门”一类课程,但尚未形成独立的系科。1910年3月31日,京师大学堂分科大学成立,“中国文学门”正式作为文科的一个教学建制。这是我国最早的中文系,其建立标志着中国语言文学开始形成现代的独立学科。
近百年以来,北大中文系培养出大批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及外国留学生与进修生等,取得了丰硕的科研成果,其科研项目量和获奖成果的质与量,均居全国高校同类学科的前列。目前,北大中文系已发展成为全国中文学科中规模最大、学科最全的一个系。
就在这个群贤毕至、高手林立,令人神往的学术圣殿里有位温州人如同一颗耀眼的明星,成了这里的学术“少帅”。
这位温州人就是钱志熙。
与钱志熙相约在北大门口。没多长时间,他骑着自行车来了,从外表到内心渗透着旧文人气质,很儒雅。
如同深巷小院的中文系办公室在北大校园东北部区,红漆门楼是北方建筑风格,有点凝重,推门进去是块绿地,种植着树木,周围的墙壁上爬满藤蔓,一片葱绿,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一条小径通向古典文学教研室。这一带叫静苑,静苑两旁相对排列着几幢四合院,听说是当年燕京大学的女生宿舍,冰心先生在燕大读书时就住在这里。尽管多少年过去了,北大校园的人文气息仍是那么的迷人。我很喜欢。
沐浴着家乡诗歌的灵性
金:来北京之前,温州学界几位前辈向我介绍你的学术成就,黄世中老师还称赞你在中国古典文学方面的特殊贡献。不仅如此,我在网络上还曾聆听过你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上讲授的《三曹父子与建安诗风》录音。很想知道你近来在忙什么?
钱:说起上“百家讲坛”,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大约2000年吧,那时央视的“百家讲坛”还没有现在名气大。他们找我们北大商量,要与我们合作搞个学术性的讲坛,目的在于提高节目的学术性。因此,当时的节目就把我们的课堂搬到电视上,北大及国内外一些名教授都上了,如杨振宁、吴敬琏、厉以宁等。其实,中央台4套的《中华文明之光》也是与北大文科合作的面向大众的学术普及节目,讲授从先秦到清代的中华文明史。《苏轼》的那一集是我讲的。当时我们讲授的内容属高雅文化,偏于学术性,与现在的“百家讲坛”定位有差异。
你问我现在忙什么?我的研究涉及领域比较多,其中有一个方向是关于乐府诗的研究。乐府诗是中国古典诗歌的主要体裁之一,它的创作经历了从汉到明清这样悠长的历史时期,是构成中国古典诗歌史的重要部分。学术界对这一领域的研究,已经取得了许多成果。如萧涤非《汉魏六朝乐府文学史》、王运熙《乐府诗论丛》、杨生枝《乐府诗史》等专著,都是各有建树、各具特色。但这个课题仍有许多空白点需要研究,在研究方法、思路方面也有调整的必要。我的《汉魏乐府的音乐与诗》一书,就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将汉乐府定位汉代的流行于宫廷与市井的一种综合性的音乐娱乐艺术,从这个角度来看乐府诗的艺术特点。这两年,我主要的工作是撰写《魏晋南北朝诗歌史》一书,大约有50万字,目前初稿已经完成。
金:你说的萧涤非、王运熙等人都是当代大名家。可见你已经跻身中国古典文学名家的行列,这是很不容易的。乐清是“永嘉四灵”之一翁卷的故乡,你出生在这块土地上,沐浴着家乡诗歌传统的灵性。你走上研究中国古典文学的道路,是否与这块土地有着联系?
钱:我想有的吧。徐照、徐玑、翁卷、赵师秀,四人同为南宋温州人,彼此志趣相投,诗格相似,又因为四人字号之中均带有“灵”字(徐照字灵晖、徐玑号灵渊、翁卷字灵舒、赵师秀字灵秀),故此统称他们为“永嘉四灵”。他们对南宋温州诗坛的影响很大。其实,“永嘉学派”之集大成者叶适还在我的老家白石书塾教过书。中国的文人学者,有许多都是有地域文化背景的,多少要受地域文化的影响,这种影响有时还是意义深远的。
实际上,我之所以会成为古典文学研究者,偶然之中也包含着某种必然。当年我考入大学,后来又考上研究生、博士生,这种人生每一步的具体走法,是有很大的偶然性。但我从小喜欢文学,入学后更培养了自觉地学习文学、研究文学兴趣,使我走上了这条道路又好像带有了一点必然性。我的家庭虽是个地道的农家,但我母亲能讲好多民间故事和好多儿歌等,还有民间流行的温州鼓词,我小时候也特别喜欢听。在小学的时候,父亲教我背诵《毛主席诗词》,这可以说是我正式接触诗词的开始。因为祖父教过私塾、村校,所以家中有一些旧书,“文革”中烧了一些,到我上中学时,就只有《古文观止》、《三国演义》、《说岳全传》及《千家诗》这几本,都给了我生命的滋养。考入杭州大学中文系之后,才开始接受正规的专业教育。
金:杭州大学中文系也是著名校系,名家教授云集,如“一代词宗”夏承焘、通俗文学名家徐朔方等老先生学富五车,名扬四海。你在这里读了本科,又读硕士研究生,其中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钱:说到大学时的学习,听老师讲课当然也是重要的,但真正起作用的、为后来的专业研究打下基础的,恐怕还是自己的阅读和写作。本科一年级时读了一批现代作家的集子和少量的外国名著;二年级后,主要转入古典文学专集、选集的阅读,从《诗经》、《楚辞》到元明戏剧,基本上浏览了一番。此外就是写作,先是写小说、散文和新诗,上次回老家,发现旧书柜里还躺着好几本当时的涂鸦之作;后来随着兴趣转入古典文学,就开始较多地学写旧体诗词。那时在读古人的集子,偶有想法就做笔记,好的作品则要摘抄。后来读古人的诗话一类的书,发现原来自己的想法、眼光,也颇有接近古人的地方,信心一下子就增添了许多。本科三年级时开始学写专业论文,但真正算得上专业研究的,还是从硕士阶段开始。硕士时候我的专攻是唐宋文学,师从吴熊和、蔡义江两位先生。平时的专业学习,除了搜集资料写论文外,主要的时间还是花在阅读文史哲经典上。通读了几个唐宋大家的集子,最后选择黄山谷做硕士论文。硕士论文的一部分发表在《文学遗产》上,是当时在这个刊物上发表论文年龄最轻的作者之一。编辑部的人说:“那几年,如听到有人说《文学遗产》只发老资格学人的文章时,我们总拿你的例子来反驳。”
【钱师我看】
一,步非烟:感恩我生命中的师长我的导师钱老师是一个有个浓重文人气质的南方人。
钱老师在四十岁的时候,已经成为博导,是当时中文系最年轻有为的学者。他看上去有点腼腆,讲课的时候有浓重的南方口音。
我的一位师姐,就经常偷偷学他读古乐府中“上山采蘼芜”的腔调。
和钱老师熟悉之后,他有一次告诉问我,我念诗的时候,你们笑什么?
我顾左右而言其他,钱老师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笑话我普通话不标准。
他当时的神情很认真,却没有生气的意思。我当时第一感觉是,这位老师非常可亲,在他门下念书,一定会很幸福吧。
我在本科的时候就和钱老师熟悉,里边有个很风雅的“献赋”的故事。
钱老师开了一门关于唐诗的课,期末照例要写论文,但钱老师说,愿意写论文的写论文,不愿意的,交两首七律一样过关。
在中文系,用创作代替论文完成学期论文的,钱老师是第一个。
我是个懒惰的学生,想着七律不过五十六个字,可比写论文划算得多。于是遍开始了我的诗人生涯。我混迹网络诗坛,一面偷师学艺,一面练习,最终真的爱上了格律诗歌。
当我的作品受到网上诗友们的肯定时,我鼓起勇气将作业交上去了,得了全班最高的九十五分。
我正在喜不自胜,一次钱老师遇到我,特意对我说,你可不要得意,后来你的师兄又交了一篇,我给了九十八,而给你九十五分,不是因为你写的好,是你刚学,鼓励你的。
我知道那位师兄是谁,他可以算我系小有名气的专业诗人了,是我们学校诗社的社长。我有点委屈,如此专业的人才,和他能比么?
钱老师说,为什么不能比,你以后要学诗,随时都可以找我。
于是,本科时候,我已经成了钱老师的学生,学的一开始不是学问,是格律诗。
由于钱老师性格比较温和,同学们经常开他的玩笑,说他衣着太朴素。我宿舍有个家境富裕、衣着时尚的妹妹,有一次从国贸逛街回来,大惊失色的告诉我们,钱老师背的那个破包,她在国贸某专卖看见了,小的要两千多,大的要四千!大家一时乍舌。
我趁机问钱老师,听说你的包包很贵,钱老师一脸茫然,说不可能,这是上次参加一个诗词会议,别人送给他的。我坚持说,是真的,他有些脸红,从此再也没背过这个包。
此后,那位时尚妹妹经常怪我多嘴,钱老师就那么一个好包,还让我说得不敢背了。
我一开始的专业是古典文献,而钱老师的专业是古代文学,如果要在硕士阶段正式成为他的学生,必须放弃保送而考参加争夺激烈的考试。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那一天。
早晨的古代文学课,大家都坐整齐,等钱老师上课。从来不曾迟到的钱老师,不仅晚来了半个小时,而且头发凌乱,满脸憔悴,仿佛刚刚大病一场。
然后他登上讲台,告诉我们,他的导师、陈先生去世了。
他当时说了很多话,都凌乱得听不清楚,而后,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联诗,其中下句是:“从此程门成永立。”
然后他抛开粉笔,回头对我们说,他这一生的师缘就尽了,哽咽无言。
那是一种真正的、痛彻心肺的悲伤。是对授业之恩的感怀,是另一种丧亲之痛。
就在这一刻,我从心底敬佩这位老师,暗暗发誓要做他的学生。我相信这个师门,不是冰冷的实验室,也不是简单的课堂,而是一个家庭,一个可以帮助我,包容我,鼓励我的家庭。
这才是传习古代文学者应该有的情感,这种情感更深深打动了我这个在异乡求学的人。
在三十选一的考试里,我幸运的成功了。我成为他门下的学生之一。
从此每年都会和师兄妹们一起,给师祖扫墓,每年的中秋、元旦都会师门一起渡过。
我们不仅是同门,我们就是兄弟姐妹。
我没有兄弟姐妹,又远离父母,独居异乡,但我从大家身上,看到了温暖的亲情。
以钱老师为首,师门里有一多半的,都是“诗人”,大家学的又都是魏晋隋唐文学。于是师门聚会的时候,忍不住要附庸风雅,谈些清远之旨,或者联句分韵。而以前提到过的那位师兄,更是及时的把我发展成为诗社主编,于是诗社的诗人们也经常和师门一起活动了。大家在席上谈笑生风,出了不少妙语,师妹提出,将聚会时戏谑之言、逸闻趣事编成一本《世说新语》,赠给大家留念,这个任务也就落在了我身上,可惜我是个懒汉,将新语的创作一拖再拖。
一年中秋,师门汇聚钱老师家中,大家先分韵作诗,后又联句。时间很晚了,我男友在楼下一咖啡厅等我,一直等到快打烊。然后发现咖啡厅里还有男生,也无所事事,赖着不走,一问,原来是我师妹男友。于是几人决心成立钱门后援会,就以此咖啡厅为据点。
就在我毕业那一年,钱老师因学校安排,去了日本,一去两年。在门下读完博士的梦想突然不能实现,
“世说新语”也一直因为偷懒,还没有整理,可是同学们却已经散在四面八方了。
诗社在我们手中没能发扬光大,离开的时候,却忍不住想哭。
毕竟,这是一段多么自在逍遥的日子,人生中能有几回。
感谢上苍,让我在最鼎盛的年华中,隔绝了俗世尘埃,短暂享受古人诗酒雅集的生涯。
有人问我,以后愿意做一个职业作家么,我说不。
因为,我的梦想只有一个。
在我的不惑之年,
我也会成为一个老师,站在讲台上,讲述我对诗的梦想。
我也会尽我的全力,留给我的学生们,一段脱离了世俗,诗酒风流的梦想。
永远感恩我生命中的师长。
我爱你们。
二,记北大中文系的几位先生
文/陈恒舒
钱志熙
钱志熙,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教学与研究,国家级精品课“中国古代文学”课程主持人。
比起老钱(钱理群)来,“小钱”的名声恐怕没那么大。两位钱先生的风格可以说是一种鲜明的反差。老钱豪放,小钱恐怕要算是婉约。老钱是讲台上的侠客,小钱则有一身名士的风度。这也难怪:老钱是研究鲁迅以及现代文学的,身上自然要带点鲁迅的侠客气;而小钱的主要方向是古代,是先秦两汉,是魏晋,是陶渊明,温文尔雅自然是少不了的风度。第一次听小钱先生讲课,是一次讲座,讲的就是陶渊明,他称陶渊明是“人生的诗人”,这个观点对我后来的两篇论文的思路有过很大的启发。
大二的时候,小钱先生给我们开魏晋南北朝隋唐文学史,一反原来我们所听过的文学史的讲授方式,没有试图建立完整的框架和线索,从“史”的角度来描述文学的发展,而只是大致勾勒出一个时代的文学发展的脉络,然后拿起一本作品选,一篇一篇地讲下来。和老钱一样,他也喜欢朗读作品,声音不大,而且带着颇浓重的浙江口音,十分有味道——很多古韵,尤其是入声字,是要用江浙方言才能读出来的。一首读下来,再给大家讲,这首诗好,好在什么地方,如此等等。和先生一起读作品,确实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
小钱先生很重视读作品。不光要读,也强调要背诵,包括考试也有相关的内容。有一次翻看BBS上的原来的帖子,发现一次期末考试以后很多同学对小钱先生颇有微辞,理由是考试题出得太难了。我看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难的,只是一些很普通的诗句的填空,竟有很多人答不上来。但小钱先生教我们的时候仍不改其旧,还对我们说,好的作品,要多读,最好能背下来,而且要抓紧时间,趁着现在记忆力还好。又告诉我们,当年他在浙江读书的时候,他的老师对他说,一个人20岁以前能背下来的东西,基本上这辈子都不会忘。后面基本上就很难有如此好的记忆力了。我掐指一算,只剩三个月了,很是有些悲切,于小钱老师真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的确,对于学习古代文学,多读多记多背,总是没有坏处的。张健老师后来讲中国文学批评史的时候也坚持让我们多背,说现在的教育让大家不要死记硬背,这不对,小时候趁着记忆力好,就应该多“死记硬背”点东西下来,考试出了整整一面的背诵题,结果我答得惨不忍睹。这与小钱先生的想法基本是一致的。
记得那个学期期末考试之前,小钱先生安排了答疑。当时坐了满满一屋子人,大约都是抱着能套点什么题出来的目的去的,去了就问,老师,这次考试考什么?不考什么?小钱先生含糊其辞地应付了几句,他们也不好再问什么,就在那儿坐着,一言不发。只有我跟小钱先生扯些与考试不相关的事情。小钱先生突然问,大家有把某个作家的集子完整地读过一遍吗?我说我读过陶渊明的集子。小钱先生又问,完整地读下来了吗?我说是的。小钱先生面露微笑,啪地一拍桌子说,好啊,这对你肯定是有帮助的,虽然我这次考的是杜甫……我当时没缓过劲儿来,回到宿舍有人拍着我的肩膀说,行啊你啊,拐着弯地就把考题套出来了。我一想。哦,好像是这么回事。结果期末真的考了一个与杜甫相关的大题。但我答得并不好,枉费了那日小钱先生的夸奖,至今仍觉得有些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