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说人物
林冲外号,东京(现河南开封)人。生性耿直,爱交好汉。武艺高强,惯使丈八蛇矛。林冲是《水浒传》中的重要人物,他从一个安分守己的禁军教头当了“强盗”,从温暖的小康之家走上梁山聚义厅,林冲走过了一条艰苦险恶的人生道路。
林冲这个人物家喻户晓,他的故事广为流传。然而,林冲这个人物不是青天白日里从半空中掉下来的,他是从深厚的封建土壤中产生的。
林冲生活的北宋末年,这是一个积贫积弱的朝代,国土面积偏小,四周有强敌侵扰,国内社会动荡,烽火四起,民不聊生。面对国家的危难,以王安石为代表的有志之士想通过变法来改善国家的困境,由于政治腐败,奸臣当道,变法惨遭失败。封建统治者便变本加厉地盘剥人民。宋朝天子宋徽宗腐化不堪,不务正业,为了粉饰太学,大兴土木,建明堂、修道观、造假山、征发役,国力耗尽,人民苦不堪言。宋徽宗从江南征集奇花异石,用大船运往京城,花石纲使无数家庭倾家荡产。宋徽宗成天歌舞游荡,贪图玩乐享受,生活糜奢,夜宿娼门。他远贤人,近小人,重用蔡京、高俅等人。这些奸臣在皇帝的支持下,放纵亲朋,鱼肉百姓,在朝中狼狈为奸,翻云覆雨,败坏朝政,残害忠良,把国家推向灭亡的边沿。林冲生活在这个腥风血雨的朝代里,成为官场腐败的牺牲品。
林冲出身枪棒师家庭,他属于统治阶级的一员,原先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过着安分守己的小康生活。然而,一个偶然的机会,改变了他的人生命运。林冲的女人偏偏被高衙内看中,由于他是封建统治者中的底层官员,难以保护自己。高俅父子似虎狼,为达到霸人妻室的目的,不惜一切手段,甚至要人性命。林冲再三忍让也不罢手,非把他置于死地不可,于是,一连串的打击倾泻到林冲头上。
林冲上山经历了一个十分痛苦的曲折历程。作家写林冲的故事并不是一笔完成的,而是由远及近,一步步走来,整个故事围绕人物的命运展开,首尾相连,步步紧跟,变化多样,惊险迭出,引人入胜。
林冲出场是陪夫人到岳庙进香,这是一个人群杂乱的地方,他当时又离开了女人,跑到大相寺的菜园子看鲁智打拳来了。你看林冲生得什么模样:只见墙缺边立着一个官人,头戴一顶青纱抓留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獭尾龟背银带,穿一双磕爪头朝样 靴,手中执一把折叠纸西川扇子,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四五的年纪。林冲这个打扮和相貌给我们留下很深的印象,就是这样的盖世英雄,偏偏遇到尴尬事。号称花花太岁的高衙内,正在青天白日里调戏他的娘子。这还得了,林冲何时受过这样的打击,正要动手,一见是高衙内,先自软了。高衙内是何等人物?在东京倚势豪强,专一爱淫垢人家妻女,京师人惧怕他,一个小小的教头,不在他的眼里。他想怎样,就能怎样。
故事一开始,矛盾一出现,就提出一个决定林冲命运的大问题。如果林冲是贪生怕死、卑鄙屈膝的小人,他会用一纸休书把娘子抖手送给高衙内,可他恰恰不是这样一个人。他和高衙内的矛盾就不可调和,不能化解,无可救药,只能一步一步激化,达到高峰。作者在措写这一忠奸的矛盾时,直线上升,一气呵成。
陆谦是高衙内的一条咬人的走狗,他把林冲骗走吃喝,又叫人骗走白娘子,演了一场调虎离山计,幸亏女使及时报信,白娘子才免遭奸污。一计不成,又来一计。高俅这条老贼亲自出马,插圈设套,豹子头上当,误入白虎堂,结果是充军沧州。在去沧州的路上,董超、薛霸这两个贼子受人银两,在野猪林要害林冲性命,多亏鲁智深搭救。到了沧州,高俅还是不放过林冲,又派陆谦前来,火烧草料场,要烧死林冲。林冲忍无可忍,打死了陆虞候等人,雪夜上梁山,故事到了顶点。
《水浒传》从七回到十一回的五回中,表现了林冲上梁山的全过程。在这五回中,林冲的曲曲折折、一涨一落、一张一弛,处处扯动读者的心,无不为林冲的命运担忧。林冲的每个故事都十分精彩,下面来看林冲和洪教头比武一节:林冲想到:“柴大官人心里只要我赢他。”也横着棒,使个门户,吐个势,唤作“拔草寻蛇势”。洪教头喝一声:“来、来、来!”便盖将下来。林冲往后一退,洪教头赶入一步,提起棒又复一棒下来。林冲看他脚步已乱,便把棒从地下一跳,洪教头措手不及,就在那一跳里,和身一转,那棒直扫着洪教头臁儿骨上,撇了棒,扑地倒了。这一段描写十分简洁明了,形象地表现了林冲的武艺高强。
林冲是一个最令人同情的悲剧人物,他十分冤枉。作为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本应活得很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厄运来到他的头上。高衙内采上他的女人,紧接着便是拦路调戏,哄骗诱奸,栽赃,发配充军、暗杀。一连串的打击,都倾泻到他头上。一开始林冲没有反抗,他不愿跟上司闹翻,更不想背叛朝廷,一味地退让、委曲求全,总想寻找一个避难所,继续过他教头平静的生活。林冲的退让是自然的,是由他自身的地位所决定的。他继承祖职,有一套祖传的处世哲学,屈人之下,忍辱负重。但是,林冲还有性格的另一面,他结交天下英雄豪杰,比如像柴进、鲁智深等,都是有正义感的人物,加上他对统治者有一定的认识,吐露出“男子汉空有一身本事,不遇明主,屈沉于小人之下,受这般窝囊气”的不满情绪。
林冲是一个自身充满矛盾的人,正义感和忍让在他身上同时表现得很强烈。高俅不杀人害命,置他死地,他是不会上梁山的。他的性格是在残酷的斗争中一步步发展起来的。火烧草料场,林冲的性格得到全面升华,发生质的飞跃。他看透了,绝望了,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生路,就是上梁山。
林冲上梁山经历了一个由忍让到绝望的过程,对统治者有清醒的认识。我们从以后章节里可以看到,在梁山这支队伍中,林冲有强烈的反抗精神,他不相信宋朝天子会真心招安,对招安提出反对意见。他认为招安不过是蔡京、高俅等奸臣设下的陷阱,招安凶多吉少。但,林冲的意见没为宋江所采纳。他恼恨、痛苦、无奈,最后默默地死去。
林冲性格特征有深远的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他使我们认识到了宋代“乱自上作,乱自下生”的历史事实。林冲这个人物形象是典型环境中形成的典型性格。封建统治阶级残酷剥削和压迫,遭到人民的反抗。从郑屠户一类的地痞流氓到陆谦一类的恶吏,以及梁中书一类的贪官,还有蔡京、高俅这些朝中奸臣和昏庸无能的宋徽宗,形成一个庞大的压迫阶级。官逼民反,各个阶层的受压迫者都揭竿而起,走向造反的道路。林冲是受压迫者中的一员,像他这样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都如此下场,何况一般平民?所以出现方腊、宋江、王庆等农民起义军也是自然的,乱自下生的根源是乱自上作。
姓名:豹子头林冲 京城八十万禁军教头
主要事件:风雪山神庙、火并王伦
正面评价:忠厚老实、武艺高强、善良 、临危不乱
反面评价:懦弱隐忍
【简介】
小说《水浒传》中人物。绰号豹子头。原为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武艺高强。因他的妻子长得漂亮,所以被高俅儿子高衙内调戏,林冲被当朝权奸高俅设计误入白虎堂,蒙冤刺配沧州,在发配沧州时,幸亏鲁智深在野猪林相救,才保住性命。被发配沧州牢城看守天王堂草料场时,又遭高俅心腹陆谦放话说当时薛霸双手举起棍来,望林冲脑袋上便劈下来。说时迟,那时快,薛霸的棍恰举起来,只见松树背后雷鸣也似一声,那条铁禅杖飞将来,把这水火棍一隔,丢去九霄云外,跳出一个胖大和尚来,喝道:“洒家在林子里听你多时!”两个公人看那和尚时,穿一领皂布直裰,跨一口戒刀,提起禅杖,抡起来打两个公人。林冲方才闪开眼看时,认得是鲁智深。林冲连忙叫道:“师兄不可下手,我有话说。”智深听得,收住禅杖。两个公人呆了半晌,动弹不得。林冲道:“非干他两个事,尽是高太尉使陆虞候分付他两个公人,要害我性命,他两个怎不依他?你若打杀他两个,也是冤屈。”
鲁智深扯出戒刀,把索子都割断了,便扶起林冲,叫:“兄弟,俺自从和你买刀那日相别之后,洒家忧得你苦。自从你受官司,俺又无处去救你。打听的你断配沧州,洒家在开封府前又寻不见。却听得人说,监在使臣房内,又见酒保来请两个公人说道:‘店里一位官人寻说话。’以此洒家疑心,放你不下。恐这厮们路上害你,俺特地跟将来。见这两个撮鸟带你入店里去,洒家也在那里歇。夜间听得那厮两个做神做鬼,把滚汤赚了你脚。那时俺便要杀这两个撮鸟,却被客店里人多,恐防救了。洒家见这厮们不怀好心,越放你不下。你五更里出门时,洒家先投奔这林子里来,等杀这厮两个撮鸟,他到来这里害你,正好杀这厮两个。”林冲劝道:“既然师兄救了我,你休害他两个性命。”鲁智深喝道:“你这两个撮鸟!洒家不看兄弟面时,把你这两个都剁做肉酱;且看兄弟面皮,饶你两个性命。”就那里插了戒刀,喝道:“你这两个撮鸟!快搀兄弟,都跟洒家来。”提了禅杖先走。两个公人
那里敢回话,只叫:“林教头救俺两个。”依前背上包裹,提了水火棍,扶着林冲。又替他包裹,一同跟出林子来。行得三四里路程,见一座小小酒店在村口,四个人入来坐下。看那店时,但见:前临驿路,后接溪村。数株桃柳绿阴浓,几处葵榴红影乱。门外森森麻麦,窗前猗猗荷花。轻轻酒旆舞薰风,短短芦帘遮酷日。壁边瓦瓮,白冷冷满贮村醪;架上磁瓶,香喷喷新开社酝。白发田翁亲涤器,红颜村女笑当垆。
当下深、冲、超、霸四人在村酒店中坐下,唤酒保买五七斤肉,打两角酒来吃,回些面来打饼。酒保一面整治,把酒来筛。两个公人道:“不敢拜问师父在那个寺里住持?”智深笑道:“你两个撮鸟问俺住处做甚么?莫不去教高俅做甚么奈何洒家?别人怕他,俺不怕他。洒家若撞着那厮,教他吃三百禅杖。”两个公人那里敢再开口。吃了些酒肉,收拾了行李,还了酒钱,出离了村店。林冲问道:“师兄,今投那里去?”鲁智深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洒家放你不下,直送兄弟到沧州。”两个公人听了,暗暗地道:“苦也!却是坏了我们的勾当,转去时怎回话?且只得随顺他,一处行路。”有诗为证:最恨奸谋欺白日,独持义气薄黄金。迢遥不畏千程路,辛苦惟存一片心。
自此途中被鲁智深要行便行,要歇便歇,那里敢扭他?好便骂,不好便打。两个公人不敢高声,只怕和尚发作。行了两程,讨了一辆车子,林冲上车将息,三个跟着车子行着。两个公人怀着鬼胎,各自要保性命,只得小心随顺着行。鲁智深一路买酒买肉,将息林冲,那两个公人也吃。遇着客店,早歇晚行,都是那两个公人打火做饭,谁敢不依他?二人暗商量:“我们被这和尚监押定了,明日回去,高太尉必然奈何俺。”薛霸道:“我听得大相国寺菜园廨宇里新来了个僧人,唤做鲁智深,想来必是他。回去实说:俺要在野猪林结果他,被这和尚救了,一路护送到沧州,因此下手不得。舍着还了他十两金子,着陆谦自去寻这和尚便了。我和你只要躲得身上干净。”董超道:“也说的是。”两个暗商量了不题。
话休絮繁。被智深监押不离,行了十七八日,近沧州只有七十来里路程。一路去都有人家,再无僻净处了。鲁智深打听得实了,就松林里少歇。智深对林冲道:“兄弟,此去沧州不远了。前路都有人家,别无僻净去处,洒家已打听实了。俺如今和你分手,异日再得相见。”林冲道:“师兄回去,泰山处可说知,防护之恩,不死当以厚报。”鲁智深又取出一二十两银子与林冲,把三二两与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鸟!本是路上砍了你两个头,兄弟面上,饶你两个鸟命。如今没多路了,休生歹心。”两个道:“再怎敢?皆是太尉差遣。”接了银子,却待分手,鲁智深看着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鸟的头,硬似这松树么?”二人答道:“小人头是父母皮肉,包着些骨头。”智深抡起禅杖,把松树只一下,打的树有二寸深痕,齐齐折了,喝一声道:“你两个撮鸟!但有歹心,教你头也与这树一般。”摆着手,拖了禅杖,叫声:“兄弟保重。”自回去了。董超、薛霸都吐出舌头来,半晌缩不入去。
林冲道:“上下,俺们自去罢。”两个公人道:“好个莽和尚,一下打折了一株树。”
林冲道:“这个直得甚么?相国寺一株柳树,连根也拔将出来。”二人只把头来摇,方才得知是实。
三人当下离了松林,行到晌午,早望见官道上一座酒店。但见:古道孤村,路傍酒店。杨柳岸,晓垂锦旆;莲花荡,风拂青帘。刘伶仰卧画床前,李白醉眠描壁上。社酝壮农夫之胆,村醪助野叟之容。神仙玉佩曾留下,卿相金貂也当来。
三个人入酒店里来,林冲让两个公人上首坐了。董、薛二人,半日方才得自在。只见那店里有几处座头,三五个筛酒的酒保,都手忙脚乱,搬东搬西。林冲与两个公人坐了半个时辰,酒保并不来问。林冲等得不耐烦,把桌子敲着说道:“你这店主人好欺客,见我是个犯人,便不来睬着,我须不白吃你的,是甚道理?”主人说道:“你这是原来不知我的好意。”林冲道:“不卖酒肉与我,有甚好意?”店主人道:“你不知俺这村中有个大财主,姓柴名进,此间称为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唤做小旋风,他是大周柴世宗子孙。自陈桥让位,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与他誓书铁券在家中,谁敢欺负他?专一招接天下往来的好汉,三五十个养在家中,常常嘱付我们酒店里:‘如有流配来的犯人,可叫他投我庄上来,我自资助他。’我如今卖酒肉与你,吃得面皮红了,他道你自有盘缠,便不助你。我是好意。”林冲听了,对两个公人道:“我在东京教军时,常常听得军中人传说柴大官人名字,却原来在这里。我们何不同去投奔他。”董超、薛霸寻思道:“既然如此,有甚亏了我们处?”就便收拾包裹,和林冲问道:“酒店主人,柴大官人庄在何处,我等正要寻他。”店主人道:“只在前面,约过三二里路,大石桥边转弯抹角,那个大庄院便是。”
林冲等谢了店主人,三个出门,果然三二里,见座大石桥。过得桥来,一条平坦大路,早望见绿柳阴中显出那座庄院。四下一周遭一条涧河,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树阴中一遭粉墙。转弯来到庄前,看时,好个大庄院!但见:迎黄道,山接青龙。万枝桃绽武陵溪,千树花开金谷苑。聚贤堂上,四时有不谢奇花;百卉厅前,八节赛长春佳景。堂悬敕额金牌,家有誓书铁券。朱甍碧瓦,
掩映着九级高堂;画栋雕梁,真乃是三微精舍。不是当朝勋戚第,也应前代帝王家。
三个人来到庄上,见那条阔板桥上,坐着四五个庄客,都在那里乘凉。三个人来到桥边,与庄客施礼罢,林冲说道:“相烦大哥报与大官人知道:京师有个犯人,送配牢城,姓林的求见。”庄客齐道:“你没福,若是大官人在家时,有酒食钱财与你,今早出猎去了。”林冲道:“不知几时回来?”庄客道:“说不定,敢怕投东 庄去歇,也不见得。许你不得。”林冲道:“如此是我没福,不得相遇,我们去罢。”
别了众庄客,和两个公人再回旧路,肚里好生愁闷。行了半里多路,只见远远的从林子深处,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但见:人人俊丽,个个英雄。数十匹骏马嘶风,两三面绣旗弄日。粉青毡笠,似倒翻荷叶高擎;绛色红缨,如烂熳莲花乱插。飞鱼袋内,高插着装金雀画细轻弓;狮子壶中,整攒着点翠雕翎端正箭。牵几只赶獐细犬,擎数对拿兔苍鹰。穿云俊鹘顿绒绦,脱帽锦雕寻护指。风利,就鞍边微露寒光;画鼓团马上时闻响震。鞍边拴系,无非天外飞禽;马上擎抬,尽是山中走兽。好似晋王临紫塞,浑如汉武到长杨。那簇人马飞奔庄上来,中间捧着一位官人,骑一匹雪白卷毛马。马上那人,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团胸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绦,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带一张弓,插一壶箭,引领从人,都到庄上来。林冲看了,寻思道:“敢是柴大官人么?”又不敢问他,只自肚里踌躇。只见那马上年少的官人纵马前来问道:“这位带枷的是甚人?”林冲慌忙躬身答道:“小人是东京禁军教头,姓林,名冲,为因恶了高太尉,寻事发下开封府,问罪断遣,刺配此沧州。闻得前面酒店里说,这里有个招贤纳士好汉柴大官人,因此特来相投。不期缘浅,不得相遇。”那官人滚鞍下马,飞近前来,说道:“柴进有失迎迓。”就草地上便拜。林冲连忙答礼。那官人携住林冲的手,同行到庄上来。那庄客们看见,大开了庄门,柴进直请到厅前。
两个叙礼罢,柴进说道:“小可久闻教头大名,不期今日来踏贱地,足称平生渴仰之愿。”林冲答道:“微贱林冲,闻大人贵名,传播海宇,谁人不敬?不想今日因得罪犯,流配来此,得识尊颜,宿生万幸。”柴进再三谦让,林冲坐了客席;董超、薛霸也一带坐了。跟柴进的伴当,各自牵了马,去院后歇息,不在话下。柴进便唤庄客,叫将酒来。不移时,只见数个庄客托出一盘肉,一盘饼,温一壶酒;又一个盘子,托出一斗白米,米上放着十贯钱,都一发将出来。柴进见了道:“村夫不知高下,教头到此,如何恁地轻意?快将进去。先把果盒酒来,随即杀羊相待,快去整治。”林冲起身谢道:“大官人,不必多赐,只此十分够了。”柴进道:“休如此说。难得教头到此,岂可轻慢。”庄客不敢违命,先捧出果盒酒来。柴进起身,一面手执三杯。林冲谢了柴进,饮酒罢,两个公人一同饮了。柴进说:“教头请里面少坐。”柴进随即解了弓袋箭壶,就请两个公人一同饮酒。柴进当下坐了主席,林冲坐了客席,两个公人在林冲肩下。叙说些闲话,江湖上的勾当,不觉红日西沉。安排得酒食果品海味,摆在桌上,抬在各人面前。柴进亲自举杯,把了三巡,坐下叫道:“且将汤来吃。”吃得一道汤,五七杯酒,只见庄客来报道:“教师来也。”柴进道:“就请来一处坐地相会亦好,快抬一张桌来。”林冲起身看时,只见那个教师入来,歪戴着一顶头巾,挺着脯子,来到后堂。林冲
寻思道:“庄客称他做教师,必是大官人的师父。”急急躬身唱喏道:“林冲谨参。”那人全不睬着,也不还礼。林冲不敢抬头。柴进指着林冲对洪教头道:“这位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林冲的便是,就请相见。”林冲听了,看着洪教头便拜。那洪教头说道:“休拜,起来。”却不躬身答礼。柴进看了,心中好不快意!
林冲拜了两拜,起身让洪教头坐。洪教头亦不相让,便去上首便坐。柴进看了,又不喜欢。林冲只得肩下坐了,两个公人亦就坐了。
洪教头便问道:“大官人今日何故厚礼管待配军?”柴进道:“这位非比其他的,乃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师父如何轻慢?”洪教头道:“大官人只因好习枪棒,往往流配军人都来倚草附木,皆道我是枪棒教师,来投庄上,诱些酒食钱米。大官人如何忒认真?”林冲听了,并不做声。柴进说道:“凡人不可易相,休小觑他。”
洪教头怪这柴进说“休小觑他”,便跳起身来道:“我不信他,他敢和我使一棒看,我便道他是真教头。”柴进大笑道:“也好!也好!林武师,你心下如何?”林冲道:“小人却是不敢。”洪教头心中忖量道:“那人必是不会,心中先怯了。”因此越来惹林冲使棒。柴进一来要看林冲本事;二者要林冲赢他,灭那厮嘴,柴进道:“且把酒来吃着,待月上来也罢。”
当下又吃过了五七杯酒,却早月上来了,照见厅堂里面,如同白日。柴进起身道:“二位教头较量一棒。”林冲自肚里寻思道:“这洪教头必是柴大官人师父,不争我一棒打翻了他,须不好看。”柴进见林冲踌躇,便道:“此位洪教头也到此不多时,此间又无对手。林武师休得要推辞,小可也正要看二位教头的本事。”柴进说这话,原来只怕林冲碍柴进的面皮,不肯使出本事来。林冲见柴进说开就里,方才放心。只见洪教头先起身道:“来,来,来!和你使一棒看。”一齐都哄出堂后空地上。庄客拿一束棍棒来,放在地下。洪教头先脱了衣裳,拽扎起裙子,掣条棒,使个旗鼓,喝道:“来,来,来!”柴进道:“林武师,请较量一棒。”林冲道:“大官人,休要笑话。”就地也拿了一条棒起来道:“师父请教。”洪教头看了,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林冲拿着棒,使出山东大擂,打将入来。洪教头把棒就地下鞭了一棒,来抢林冲。两个教头就明月地下交手,真个好看。怎见是山东大擂,
但见:山东大擂,河北夹枪。大擂棒是穴内喷来,夹枪棒是巨蟒窠中窜出。大擂棒似连根拔怪树,夹枪棒如遍地卷枯藤。两条海内抢珠龙,一对岩前争食虎。两个教头在明月地上交手,使了四五合棒,只见林冲托地跳出圈子外来,叫一声:“少歇。”柴进道:“教头如何不使本事?”林冲道:“小人输了。”柴进道:“未见二位较量,怎便是输了?”林冲道:“小人只多这具枷,因此,权当输了。”柴进道:“是小可一时失了计较。”大笑着道:“这个容易。”便叫庄客取十两银子,当时将至。柴进对押解两个公人道:“小可大胆,相烦二位下顾,权把林教头枷开了,明日牢城营内但有事务,都在小可身上,白银十两相送。”董超、薛霸见了柴进人物轩昂,不敢违他,落得做人情,又得了十两银子,亦不怕他走了。薛霸随即把林冲护身枷开了。柴进大喜道:“今番两位教师再试一棒。”
洪教头见他却才棒法怯了,肚里平欺他做,提起棒却待要使。柴进叫道:“且住!”叫庄客取出一锭银来,重二十五两。无一时,至面前。柴进乃言:“二位教头比试,非比其他,这锭银子,权为利物;若是赢的,便将此银子去。”柴进心中只要林冲把出本事来,故意将银子丢在地下。洪教头深怪林冲来,又要争这个大银子,又怕输了锐气,把棒来尽心使个旗鼓,吐个门户,唤做把火烧天势。林冲想道:“柴大官人心里只要我赢他。”也横着棒,使个门户,吐个势,唤做拨草寻蛇势。
洪教头喝一声:“来,来,来!”便使棒盖将入来。林冲望后一退,洪教头赶入一步,提起棒,又复一棒下来。林冲看他脚步已乱了,便把棒从地下一跳,洪教头措手不及,就那一跳里,和身一转,那棒直扫着洪教头臁儿骨上,撇了棒,扑地倒了。
柴进大喜,叫快将酒来把盏。众人一齐大笑。洪教头那里挣扎起来。众庄客一头笑着,扶了洪教头,羞颜满面,自投庄外去了。
柴进携住林冲的手,再入后堂饮酒,叫将利物来,送还教师。林冲那里肯受,推托不过,只得收了。正是:欺人意气总难堪,冷眼旁观也不甘。
请看受伤并折利,方知骄傲是羞惭。
柴进留林冲在庄上,一连住了几日,每日好酒好食相待。又住了五七日,两个公人催促要行。柴进又置席面相待送行,又写两封书,分付林冲道:“沧州大尹也与柴进好,牢城管营、差拨,亦与柴进交厚。可将这两封书去下,必然看觑教头。”即捧出二十五两一锭大银,送与林冲;又将银五两赍发两个公人,吃了一夜酒。次日天明,吃了早饭,叫庄客挑了三个的行李,林冲依旧带上枷,辞了柴进便行。柴进送出庄门作别,分付道:“待几日小可自使人送冬衣来与教头。”林冲谢道:“如何报谢大官人!”两个公人相谢了。
三人取路投沧州来,将及午牌时候,已到沧州城里,虽是个小去处,亦有六街三市。径到州衙里下了公文,当厅引林冲参见了州官大尹,当下收了林冲,押了回文,一面帖下,判送牢城营内来。两个公人自领了回文,相辞了,回东京去,不在话下。
只说林冲送到牢城营内来,看那牢城营时,但见:门高墙壮,地阔池深。天王堂畔,两行细柳绿垂烟;点视厅前,一簇乔松青泼黛。来往的,尽是咬钉嚼铁汉;出入的,无非沥血剖肝人。
沧州牢城营内收管林冲,发在单身房里,听候点视。却有那一般的罪人,都来看觑他,对林冲说道:“此间管营、差拨,十分害人,只是要诈人钱物。若有人情钱物送与他时,便觑的你好;若是无钱,将你撇在土牢里,求生不生,求死不死。若得了人情,入门便不打你一百杀威棒,只说有病,把来寄下;若不得人情时,这一百棒打得七死八活。”林冲道:“众兄长如此指教,且如要使钱,把多少与他?”众人道:“若要使得好时,管营把五两银子与他,差拨也得五两银子送他,十分好了。”
正说之间,只见差拨过来问道:“那个是新来配军?”林冲见问,向前答应道:“小人便是。”那差拨不见他把钱出来,变了面皮,指着林冲骂道:“你这个贼配军,见我如何不下拜?却来唱喏!你这厮可知在东京做出事来,见我还是大剌剌的。我看这贼配军,满脸都是饿文,一世也不发迹!打不死,拷不杀的顽囚!你这把贼骨头,好歹落在我手里,教你粉骨碎身。少间叫你便见功。”把林冲骂得一佛出世,那里敢抬头应答。众人见骂,各自散了。
林冲等他发作过了,去取五两银子,陪着笑脸告道:“差拨哥哥,些小薄礼,休言轻微。”差拨看了道:“你教我送与管营和俺的,都在里面?”林冲道:“只是送与差拨哥哥的;另有十两银子,就烦差拨哥哥送与管营。”差拨见了,看着林冲笑道:“林教头,我也闻你的好名字,端的是个好男子!想是高太尉陷害你了。虽然目下暂时受苦,久后必然发迹。据你的大名,这表人物,必不是等闲之人,久后必做大官。”林冲笑道:“皆赖差拨照顾。”差拨道:“你只管放心。”又取出柴大官人的书礼,说道:“相烦老哥将这两封书下一下。”差拨道:“既有柴大官人的书,烦恼做甚?这一封书直一锭金子。我一面与你下书,少间管营来点你,要打一百杀威棒时,你便只说你‘一路患病,未曾痊可。’我自来与你支吾,要瞒生人的眼目。”林冲道:“多谢指教。”差拨拿了银子并书,离了单身房,自去了。
林冲叹口气道:“‘有钱可以通神’,此语不差。端的有这般的苦处。”原来差拨落了五两银子,只将五两银子并书来见管营,备说林冲是个好汉,柴大官人有书相荐,在此呈上。已是高太尉陷害,配他到此,又无十分大事。管营道:“况是柴大官人有书,必须要看顾他。”便教唤林冲来见。且说林冲正在单身房里闷坐,只见牌头叫道:“管营在厅上叫唤新到罪人林冲来点名。”林冲听得叫唤,来到厅前。管营道:“你是新到犯人,太祖武德皇帝留下旧制:新入配军,须吃一百杀威棒。左右与我驮起来。”林冲告道:“小人于路感冒风寒,未曾痊可,告寄打。”牌头道:“这人现今有病,乞赐怜恕。”管营道:“果是这人症候在身,权且寄下,待病痊可却打。”差拨道:“现今天王堂看守的,多时满了,可教林冲去替换他。”就厅上押了帖文,差拨领了林冲,单身房里取了行李,来天王堂交替。差拨道:“林教头,我十分周全你。教看天王堂时,这是营中第一样省气力的勾当,早晚只烧香扫地便了。你看别的囚徒,从早起直做到晚,尚不饶他;还有一等无人情的,拨他在土牢里,求生不生,求死不死。”林冲道:“谢得照顾。”又取三二两银子与差拨道:“烦望哥哥一发周全,开了项上枷更好。”差拨接了银子,便道:“都在我身上。”连忙去禀了管营,就将枷也开了。林冲自此在天王堂内,安排宿食处,每日只是烧香扫地,不觉光阴早过了四五十日。那管营、差拨得了贿赂,日久情熟,由他自在,亦不来拘管他。柴大官人又使人来送冬衣并人事与他。那满营内囚徒,亦得林冲救济。
话不絮烦。时遇冬深将近,忽一日,林冲巳牌时分,偶出营前闲走。正行之间,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林教头,如何却在这里?”林冲回头过来看时,见了那人。有分教:林冲火烟堆里,争些断送余生,风雪途中,几被伤残性命。火暗算。林冲杀了陆谦,冒着风雪连夜投奔梁山泊。被迫投奔梁山农民起义军,一直得不到白衣秀士王伦的重用。晁盖、吴用等智取生辰纲后来到梁山,林冲一怒之下杀了王伦,把晁盖推上了梁山泊首领之位。屡建战功。 在征讨江浙一带方腊率领的起义军胜利后,林冲得了中风,被迫留在杭州六和寺养病,由武松照顾,半年后病故。
座次:6 ,天罡星
星名:天雄星
绰号:豹子头
原职: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 梁山司职;马军五虎将第二
所用兵刃:冷月枪
出场回目:第7回 花和尚倒拔垂杨柳,豹子头误入白虎堂(百回本)
死亡回目:第99回 原因:受风、瘫痪(百回本)
住所位置:正西旱寨 同住:董平、单廷圭、魏定国
绝招:冷月索命舞
注:电视剧《水浒传》将林冲之死改为由于宋江放走高俅被气致死。
褚同庆著《水浒新传》中将林冲之死改为自杀而死。
【《水浒传》中林冲所写的诗】
《水浒传》第十一回《林教头雪夜上梁山》中林冲在朱贵酒店白粉墙上大书下诗,沧桑叟加题《英雄本色》:
英雄本色(百回本)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
江湖驰闻望,慷慨聚英雄。
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篷。
他年若得志,威镇泰山东!
英雄本色(百二十及七十五回本)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
江湖驰誉望,京国显英雄。
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篷。
他年若得志,威镇泰山东!
【上梁山后的业绩】
1、第二十二回 一打祝家庄——林冲为第二拨人马领军统帅。2、二打祝家庄——林冲神速生擒扈三娘,救得宋江。
3、三打祝家庄——林冲为主力之一,击败祝氏三杰之一的祝龙。
4、高唐州救柴进——林冲为主力之一,消灭高廉的所谓“神兵”。
5、大战呼延灼连环马——林冲为第二阵主将,与呼延灼大战五十多回合不分胜败。
6、曾头市救晁盖——晁盖不听林冲劝阻,中计失败,林冲断后,拼死救回受伤的晁盖。
7、攻打大名府——林冲为主力之一,后军主将。
8、收关胜之战——林冲为主力之一,与秦明大战关胜,并率部击败关胜副将郝思文并生擒之。
9、二攻大名府救卢俊义——林冲为主力之一,第二队主将。
10、东昌府收张清之战——林冲为主力,活捉张清副将龚旺,并率军将张清逼下水,由水军活捉。
【林冲的性格特点】
(一)一、多层次的性格特征
从艺术角度而言,小说形象中所包含的性格特征的层次越丰富越好。纵观林冲这一人物形象,他具有四个层次的性格特征。其一:委曲求全的忍耐性格。作为一个禁军教头,他曾得到高俅的提携,他对他的顶头上司毕恭毕敬。即便是刺配沧州,言及高俅,仍称之为高太尉。如课文中林冲对李小二这样说:“我因恶了高太尉,生事陷害,受了一场官司,刺配到这里''”这给人的感觉是林冲受罪乃因自己有过在前。而反观林冲之前的表现,无一不是逆来顺受。其二:以牙还牙的报复心理。就节选部分看,课文先借李小二的话“林教头是一个性急的人,摸不着便要杀人放火”,侧面传达出林冲这一性格特征。当他得知陆谦、富安追至沧州欲加害于他时,不禁大怒,四处寻仇,最后在山神庙手刃仇敌,上了梁山,走上反抗的道路。其三,救弱济贫的侠义气概。作为达官显宦,林冲不同于谄上欺下的贪官污吏。他对下层百姓具有恻隐之心,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将官。课文开头有关林冲救过李小二免送官司的插叙,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其四:谨小慎微的细致个性。最能体现此点的就是在林冲往市井买酒之前,先将草屋里火炭盖了;而当他回到草屋时,发现两间草厅已被雪压倒,此时课文这样描写: (林冲) 恐怕火盆内有火炭延烧起来,搬开破壁子,探半身入去摸时,火盆内火种都被雪水浸灭了。这些细节,固然对情节发展具有铺垫作用,但也生动地凸现出林冲个性中精细的一面。
应该指出,林冲四个层次的性格特征并不是面的叠加,而是线的交错,而且它们的强弱也是不一样的。
二、两极化的性格变异
美学家朱光潜曾说过:“世间事物最复杂因而最难懂的莫过于人。”人之所以复杂难懂,其中一点就在于人性格的多样性。成功的小说是很能表现这一点的,并且很注意多样性之间的发展变化,充分地表现人物的性格变异。林冲写得比其他水浒人物好,除了写出他多层次的性格特征外,还写出其性格的发展变异。林冲的性格,最突出的是他委曲求全的忍耐性格和以牙还牙的报复心理,这是两极化的性格。施耐庵并没有把林冲的某一性格侧面单极地夸张化地层层递进,而是通过时空环境的改变,引发人物的性格产生变异。
在发配沧州之前,林冲生活在一个养尊处优的安逸环境中(顺境) ,突来的横祸(逆境) 使他性格中忍耐的一面充分地显现出来。直至发配沧州,陆虞侯、富安未来之前,林冲基本上是扮演一个委曲求全、逆来顺受的角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对立一方不断加害(这其实是作者在制造一种极端情景,通过层层加压,把林冲性格的另一极逼出来) ,于是,潜隐在林冲性格深处的反抗元素经过相当程度的积淀后,骤然飙升。陆谦等人火烧草料场,此时的林冲,所有的幻想消失殆尽,在报仇的同时也完成了性格的变异过程。这种变异了的性格决定了林冲走上梁山,并且日后成为水浒阵营里最为“革命”的一个人物,较之同类人物(本为朝廷官员,后上梁山) ,林冲与朝廷的决裂要彻底得多。
必须注意,林冲这两极化的性格元素,并非是前此后彼,你有我无的排斥对立,更不是简单机械地相加;相反,它们互相融合,互相转化。区别的只是在不同环境、不同阶段,它们的主次地位不同而已。所以,林冲最后反抗性格的形成,不是一种从无到有的突现,而是一种主次转化的结果。
三、一元化的性格整体
林冲这一人物形象之所以丰满完整,除了以上两点外,还在于他的性格运动呈现出一种相对稳定性和一贯性。而只有性格的丰富性和统一性相统一的人物形象才是一种有机的生命体。正如黑格尔说:“人物性格必须把它的特殊性和它的主体性融会在一起,它必须是一个得到定性的形象,而在这种具有定性的状况里必须具有一种一贯忠实于自己的情致所显现的力量和坚定性。如果一个人不是这样本身整一的,他的复杂性格的种种不同的方面就会是一盘散沙,毫无意义。”
那么,林冲形象的“定性”又是什么? 我认为是随遇而安。顺境时的林冲自不必说,逆境时的林冲也不是那种忍辱负重、将以有为的人物。这种定性使林冲在不同环境中都在认真地扮演不同的角色:在东京,他逆来顺受,连老婆给高衙内调戏了,都忍了,目的就是当好他八十万的禁军教头;野猪林险遭不测也忍了;在沧洲,他苟且偷生,既来之,则安之,当好囚徒;逼上梁山后, 便安心当个“梁山贼寇”。“忍”和“安”是林冲性格定性的核心内容。
因此,林冲多层次的性格特征是围绕随遇而安这一定性的,以此为核心作“向心式”的扩散。即使是像忍耐屈从和报复反抗这样完全不同两极化的性格,也还是相互统一于其定性内部的。
【人物事迹】
事迹:误闯白虎堂因他的妻子长得漂亮,所以被高俅儿子高衙内调
戏,自己也被高俅陷害
风雪山神庙
被发配沧州牢城看守天王堂草料场时,又
遭高俅心腹陆谦放火暗算。林冲杀了陆谦
火烧草料场雪夜上梁山
棒打洪教头
林冲想到:“柴大官人心里只要我赢他。”也横着棒,使个门户,吐个势,唤作“拔草寻蛇势”。洪教头喝一声:“来、来、来!”便盖将下来。林冲往后一退,洪教头赶入一步,提起棒又复一棒下来。林冲看他脚步已乱,便把棒从地下一跳,洪教头措手不及,就在那一跳里,和身一转,那棒直扫着洪教头臁儿骨上,撇了棒,扑地倒了。这一段描写十分简洁明了,形象地表现了林冲的武艺高强。
火并王伦
上山后,寨主王伦嫉贤妒能,多方刁难,要林冲献投名状,结果林冲与青面兽杨志打得难分高下。当晁盖等上山入伙时,又托词推拒,林冲在吴用的智激之下,火并王伦,将他杀了。推晁盖为大头领,开拓了梁山的局面。
简而言之,就是林冲疾恶如仇,富有正义感,武艺高强。
【林冲评论文】
◇林冲:浮云蔽白日与压抑人生◇乍一看,林冲是《水浒》中一个非常奇特的人物。
林冲身上,似乎有《三国》中三个人物的影子:相貌如张飞,身手如赵云,一开始忍辱求全的性格象刘备。
说到林冲有像张飞的地方,有人也许会感到突兀,觉得《水浒》中那个谨细而能忍辱的禁军教头,和《三国》中性如烈火、暴躁鲁莽的猛张飞实在挨不上,要说李逵像张飞还差不多。但列位看官当还记得林冲的绰号是什么,是“豹子头”,第七回中他一出场,就说他的相貌是“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和《三国》中所写的张飞相貌“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完全相同,就连兵器,也和张飞一样,是与其相似的冷月枪,此外第四十八回林冲出马擒捉扈三娘时,书中也有诗说“满山都唤小张飞,豹子头林冲便是”,这些都说明,《水浒传》的写定者一开始可能是想把林冲写成“水浒版”的张飞,甚至还可以推断,在我们今天已见不到的《水浒》成书前早期民间流传的水浒故事里,说不定林冲真就是个张飞型的人物(《大宋宣和遗事》里有林冲的名字,绰号就已经是“豹子头”,但没有他的独立故事),但到《水浒》成书时,已经有了个猛张飞型的黑李逵要写(在晚期水浒题材的元杂剧如《李逵负荆》里,李逵形象已与《水浒传》中的十分接近),于是,就重新写了一个八十万禁军教头的人生故事,并在故事里寄托了一些有别于鲁智深、武松、李逵这些草莽人物故事的深沉情怀。
列位看官当还记得,林冲这个八十万禁军教头是如何一步步被逼上亡命山林之旅的,可以说,林冲是《水浒》中唯一一个严格意义上被逼上梁山的人物。《水浒传》一开头便先后讲述了两个颇为相似的人物--王进和林冲--的颇为相似的命运:他们都是禁军教头,都武艺高强、无辜善良,都是很理想的国家良将,却先后被高俅这象他自己一脚踢起的气毬般轻飘飘直升到高位的无赖小人横加迫害,一个被害得远走异乡,一个被害得家破人亡,最后只得上演一出风雪山神庙血腥复仇,然后蹿入草泽。水浒故事的讲述者就是通过拿他们与奸邪无赖高俅反复对比,传达出对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大贤处下、不肖居上的黑暗的政治格局的深深的无奈与愤懑。
这其实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无奈与愤懑。早从屈原的《离骚》开始,千百年来,在诗歌、戏曲、小说里,它不知被反复传写了多少次。因为千百年来屈原放逐的命运一直就在一次次上演着,岳飞风波亭的命运一直就在一次次上演着,《水浒》中王进被逼逐的故事、林冲被迫害的故事和宋江最后被毒杀的故事,千百年来也一直就在一次次上演着。
这种“浮云蔽白日”(“古诗十九首”中的一句,常被古人用来喻奸邪主政)的格局其实是专制时代永恒的问题。《水浒》通过讲述林冲故事抒发的正是对这浮云蔽白日的深广的忧愤,有了这种忧愤,并把它作为后来众好汉暴烈的反抗的背景和前奏,就使《水浒》这部“强人颂”提升了一层品格。因此,可以说水浒世界里风雪山神庙、林冲夜奔等故事的意味,和鲁智深、武松等草莽豪杰的传奇故事是迥乎不同的,它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以及快意恩仇之外别抒怀抱,在水浒世界里独奏了一曲怨郁而又慷慨的悲壮之音。
另外,从更普适的意义来说,水浒世界里的林冲故事,还传达出中国人--尤其是有才干而善良的中国人那种深重的压抑人生的滋味。
林冲的被压抑,不仅仅是来自高俅这个身居高位的小人,而是来自各色人等:先是受高俅的陷害,几乎被问成死罪;死里逃生,发配上路,又被董超、薛霸两个人渣百计折磨,然后捆在野猪林,差点给一棍当头打死;到了柴进庄上,虽有柴进热诚相待,但仍不免一度得对趾高气扬的平庸之辈洪教头陪着笑脸;到了沧州牢城营,因拿银子稍慢,就被差拨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一切,林冲都逆来顺受,忍了,可陆虞候又来沧州追杀,终于,林冲忍无可忍,一幕风雪山神庙中,灵魂深处的“匪魂”,如睡狮猛醒,在漫天的风雪中,在火烧草料场的熊熊大火映过来的火光中,猛下杀手,血溅山神庙前的风雪大地,遗下一幅血红雪白的惨烈森冷的图景,而后,踏上了夜奔梁山的不归路。
二、革命先烈
(1916—1946),又名文光,字觉魂,东莞厚街双岗村人。幼年丧父,随母以编织草席为生。1938年11月,在屏山水口参加东莞抗日模范壮丁队,同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40年初,部队在东移途中,他在阮海天中队任小队长。同年8月,部队重返东宝敌后,领导决定成立一支精悍的短枪队,由陈前任队长,林冲任副队长,主要任务是为部队解决给养问题。短枪队选择客商往来较多的“梅林坳一布吉一乌石岩”的交通线设立税站。这一带的村庄,已被敌伪占领,梅林坳税站经常受到敌伪军的袭击。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下,林冲同队长陈前密切配合,保证了税收工作的顺利进行。后来陈前牺牲了,整个担子落在林冲身上。他严格执行党的抗日政策,使附近乡村的伪政权成为两面政权,打通了由梅林坳经上步、新界、粉岭到香港这条交通线,对保证部队供给,起到了重要作用。
日军侵占香港新界前,林冲奉命带短枪队进入新界,抢收英军丢弃的大批武器和物资。然后他又带领战友赶到荃湾,接送由香港地下党送出来的民主人士和文化人。日军占领香港新界后,林冲又带领战友从荃湾来到大埔附近的沙罗洞乡,发动群众,建立游击区,镇压了一些为群众所憎恨的汉奸走狗,开辟了新界到宝安的陆上交通线。
日军投降后,林冲任东纵第六支队参谋长。1946年农历二月,部队由海丰开往汕尾,路上与国民党一八六师发生遭遇战,林冲身负重伤,由地下党秘密安置治疗。由于叛徒告密,与卢克敏等4人同时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