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民族宝贵的精神遗存《黑暗传》②

文 / 刘剡

当我们沿着岁月尘封的山径,走进一片远离现代文明,尘封着远古文明的秦巴山林--神农架的时候,仿佛还看见一个在神农架古盐道上艰难爬涉的人,他探求着远古人类的精神文明,追寻着人类童年时期的文化之源。世纪从何而来?人类如何繁衍?古希腊有《荷马史诗》作回答,我国藏民族的《格萨尔》有记载,十九世纪以来,我国相继发现了少数民族《玛纳斯》、《江格尔》等神话史诗,唯独汉民族没有发现自己的神话史诗。甚至学术界有一种悲观地论断,认为汉民族由于生活劳苦、重实际而缺乏想象力故未产生神话史诗。甚至西方的黑格尔早就断言中国汉民族没有自己的史诗!难道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中国汉民族没有自己的史诗?当汉学家们在汉民族有没有神话史诗的十字路口徘徊不定的时候,一声惊雷震醒了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汉民族的梦幻天空。
神农架发现汉族首部创世史诗
1984年9月21日,《湖北日报》头版以重要位置刊登了《神农架发现汉族首部创世史诗》的消息。消息当天就上了《人民日报》的要目。9月29日,上海《文汇报》和国内其它报刊以及海外华文等报纸相继转载了这一报道。引起了国内外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同年,民间文学专家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刘守华专门撰文《鄂西北古神话的新发现--神农架神话叙事山歌(黑暗传)初评》。刘守华认为,《黑暗传》保存了不少有价值的古代神话,提供了历史演变重要线索,具有鲜明的楚文化特征,对中国神话和楚文化的研究颇有价值。并认为这部民间口头传唱的长篇叙事诗堪称汉民族神话史诗。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李尔重认为:《黑暗传》比《离骚》的铺叙与想象能力,不知高出多少倍。其内容之丰富,文采之光华,能使《昭明文选》之类的著作为之逊色。1987年2月14日,《中国文化报》刊登了中国神话学会会长袁珂先生的文章《喜读神农架(黑暗传)》,文章说:黑格尔断言中国人没有自己的史诗的偏见,现在可以推翻了,《黑暗传》就是中国汉民族的史诗。《黑暗传》的发现无疑为辉煌灿烂的中华文明增添了华采的篇章。其发现者胡崇峻被誉为中国荷马。1987年以来,湖北省文联和省文化厅等四家单位两次为发现、整理、注释《黑暗传》和民间文学集成工作作出突出贡献的胡崇峻颁发了屈原文艺奖,国务院并授予他为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称号。
胡崇峻其人其事
胡崇峻,湖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神农架林区群众艺术馆馆员,年50多岁,中等身体,面黑且不大爱修边幅,被记者和文友们诙谐地称为邋遢鬼。他常常穿着开了缝变了形的衣裤,有时引逗得文友们不好意思。平时,他总是保持着沉默,倘若遇到知音大有说笑绕梁三日之感。他说话古里古气,上下几千年,古今中外的一些名人趣事,他是无所不知。吃起饭来,总是在菜里拨来翻去,好似在研究一个古老的问题。他常说,他是一个弱者,几经坎坷,几经磨难,但他对追求事业的理想仍没改变。他几乎象北宋诗人林和靖梅妻鹤子那样,以故事为妻,以书为子,为了抢救神农架极为丰富的民间文化遗产,挖掘《黑暗传》,他默默承受着两次婚变的痛苦,至今孑然一身,忍受着生活的艰难,足迹遍及神农架高山深涧,先后拜访了300多名民间歌手和民间艺人,共搜集到8种《黑暗传》残本。并由湖北民协和神农文化研究会等单位编印成册。《黑暗传》的发现进一步证明了我国文化精神遗存的辉煌灿烂,同时也证明汉族是一个具有古老文明史的民族,并对研究中国文化史具有重要而深刻的意义。
《黑暗传》的内容梗概
神农架是一片神秘的原始森林区,居民长期保持着原始的耕作方式,也持守着古老的文化习俗,神农架封闭数千载,外来文化的影响渗透有限,传统文化因而能保持固有的特色。由于神农架山高皇帝远,成了古文化的避难所、保存地。此外,神农架是巴楚文化的交汇处,巴人和楚人的先民崇敬上古开天辟地的英雄,独特的文化心理承传使《黑暗传》这部史诗得以在神农架代代相传。《黑暗传》是随着历史的推进在民间口头流传的基础上逐步形成的。木刻本的成书年代据手抄本的记载,约为清道光7年,或清光绪14年。有关专家根据历史资料分析,推断至迟在明末清初就已有《黑暗传》木刻本问世。但可以肯定,早在这之前,《黑暗传》故事便已形成,并在民间广为流传了。
据现代学者划分,史诗有英雄史诗和创世史诗之分。堪称创世史诗者必具两大要素:一、它是诗;二、它多以神话故事的形式描写宇宙诞生和人类原初社会的形成。《黑暗传》不仅有对盘古开天辟地的生动描写,而且有对盘古前宇宙景象的具体描绘。
《黑暗传》又名《混沌传》、《混元记》,它的句型以五言和七言为主,长达3万多行,专讲宇宙和人类社会的形成过程,恰好符合创世史诗的标准。
《黑暗传》描绘,天体之初只是一团气体,一片混沌,弥漫在黑暗之中,开始没有水,经过不知多少代的神人努力,后来出现了一个叫江沽的神人,才把水造出来。这时,天萌芽了,长出巨大的荷叶,叶上生出一颗露珠,但露珠却被一个名叫浪荡子的神吞掉了。浪荡子吞掉露珠后就死了,他的尸体分成五块,于是有了五形。地上才有了实体,有了海洋,出现了昆仑山。昆仑山吐血水,诞生了盘古。盘古请来日月,开天辟地,最后盘古垂死化身,躯干化成大地的一切山脉、丘陵、日月星辰、草木森林、飞禽走兽等。盘古死后,大地上的金石、草木、禽兽又化为各种各样的神,这时还没有真正出现人类,神们互相争夺,闹得天昏地暗,直到洪水滔天,淹没了罪恶。洪水中出现了黄龙和黑龙的搏斗;来了个叫昊天圣母的神,帮助黄龙打败了黑龙。黄龙产蛋相谢,昊天圣母吞下龙蛋,孕生了3个神人:一个主天,一个主地,一个主冥府。此后,洪水中又出现5条龙捧着一个大葫芦在东海漂流。洪钧老祖将葫芦打开,见里面有一对兄妹,伏曦和女娲,就劝他俩结婚,这才生下各个创世的神,由此而创造了人类,出现了三皇五帝
《黑暗传》的价值
古老的神话被马克思称为因真实地再现了人类童年时代而显示出永久的魅力,它是一个民族智慧的结晶,故有没有神话史诗常常被当作衡量一个民族文明程度的标准之一。价值连城的《黑暗传》系统保存了既载于古典又活在民间口传中的汉民族创世神话传说,它以神奇瑰丽的画卷集中展现了华夏先民的智慧、创造力和想象力,是我们民族精神文化的宝贵遗产。进一步对《黑暗传》从文学、艺术、宗教、民俗等方面深入研究,以便众人从原始社会的精神遗存中获取审美的凭籍、启示的符号,以便催生创造力和想象力的源泉,使这部能与古希腊《荷马史诗》相媲美的汉民族创世史诗在世界神话之林闪耀着光芒。
《黑暗传》通过胡崇峻艰难的抢救性搜集整理工作历时数年大功告成,并由长江文艺出版社于2002年4月公诸于世。最近,笔者了解到胡崇峻先生正在加紧修订《黑暗传》,期望再版时能有个全版《黑暗传》贡献给全人类。他还向笔者诉苦说,《黑暗传》已在台湾、香港等地区及海外出现了多种版本,他却没有得到合法的利益。他希望《黑暗传》版权得到法律的保护,让《黑暗传》真正成为艺术使者走向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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