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文学家中对前后七子复古主义批评较为深刻的,是万历年间的公安派。由于其代表人物袁氏三兄弟系湖北公安人,故得此名。
公安派的主将袁宏道(1568~1610),字中郎,号石公,著有《袁中郎全集》;其兄袁宗道(1560~1600),字伯修,著有《白苏斋集》;其弟袁中道(1570~1623),字小修,著有《珂雪斋集》。《明史》皆有传。其中袁宏道声誉最高,成绩最大,其次是中道。这一派作者还有江盈科、陶望龄、黄辉等。
公安派对七子复古有较深刻的批判。袁宏道指出:文之不能不古而今也,时使之也。夫古有古之时,今有今之时,袭古人语言之迹,而冒以为古,是处严冬而袭夏之葛也。(《雪涛阁集序》)在批判拟古的同时,三袁还曾提出诗文应以表现性灵为主的主张。
作为公安派理论核心的口号是独抒性灵。 公安派的性灵说融合了鲜明的时代内容,它和李贽的童心说一脉相通,和理尖锐对立。性灵说不仅明确肯定人的生活欲望,还特别强调表现个性,表现了晚明人的个性解放思想。
公安派反对前七子和后七子的拟古风气,主张独抒性灵,不拘格套,发前人之所未发。其创作成就主要在散文方面,清新活泼,自然率真,但多局限于抒写闲情逸致。
公安派的代表作品是袁中郎的尺牍、游记等杂文小品。这类作品最能表现他们的闲情逸致。作者有些山水游记如《雨后游六桥记》、《满井游记》等,都是追求闲适的作品。
但袁氏兄弟的文章也不尽如此,例如中郎有《监司周公实政录序》、《送江陵薛侄入觐序》诸作,便是关心天下治乱、而且反对宦官专政的。
公安派的文学主张发端于袁宗道,袁宏道实为中坚,是实际上的领导人物,袁中道则进一步扩大了它的影响。公安派的文学主张主要有以下几点。
1.反对剿袭,主张通变。公安派诸人猛烈抨击前后七子的句拟字摹、食古不化倾向,他们对文坛剽窃成风,众口一响的现象提出尖锐的批评,袁宗道还一针见血地指出复古派的病源不在模拟,而在无识(《论文》)。他们主张文学应随时代而发展变化,代有升降,而法不相沿,各极其变,各穷其趣(袁宏道《叙小修诗》),世道改变,文亦因之;今之不必摹古者,亦势也(袁宏道《与江进之》)。不但文学内容,而且形式语言亦会有所变化而趋于通俗,这是因为性情之发,无所不吐,其势必互异而趋俚,趋于俚又变矣(袁中道《花雪赋引》)。因此,古何必高?今何必卑?他们进而主张信腔信口,皆成律度,古人之法顾安可概哉(袁宏道《雪涛阁集序》),冲破一切束缚创作的藩篱。
2.独抒性灵,不拘格套。所谓性灵就是作家的个性表现和真情发露,接近于李贽的童心说。他们认为出自性灵者为真诗,而性之所安,殆不可强,率性所行,是谓真人(袁宏道《识张幼于箴铭后》),进而强调非从自己胸臆中流出,则不下笔。因此他们主张真者精诚之至。不精不诚,不能动人,应当言人之所欲言,言人之所不能言,言人之所不敢言(雷思霈《潇碧堂集序》),这就包含着对儒家传统温柔敦厚诗教的反抗。他们把创作过程解释为灵窍于心,寓于境。境有所触,心能摄之;心欲所吐,腕能运之,以心摄境,以腕运心,则性灵无不毕达(江盈科《敝箧集序》)。只要天下之慧人才士,始知心灵无涯,搜之愈出,相与各呈其奇,而互穷其变,然后人人有一段真面目溢露于楮墨之间(袁中道《中郎先生全集序》),就能实现文学的革新。
3.推重民歌小说,提倡通俗文学。公安派重视从民间文学中汲取营养,袁宏道曾自叙以《打枣竿》等民歌时调为诗,使他诗眼大开,诗肠大阔,诗集大饶,认为当时闾里妇孺所唱的《擘破玉》《打枣竿》之类,是无闻无识真人所作,故多真声,又赞扬《水浒传》比《史记》更为奇变,相形之下便觉得六经非至文,马迁失组练(《听朱生说水浒传》)。这是和他们的文学发展观与创新论相联系的,对提高那一时期民间文学和通俗文学的社会地位有一定作用。
公安派在解放文体上颇有功绩,一扫王、李云雾(《公安县志袁中郎传》),游记、尺牍、小品也很有特色,或秀逸清新,或活泼诙谐,自成一家。但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消极避世,多描写身边琐事或自然景物,缺乏深厚的社会内容,因而创作题材愈来愈狭窄。其仿效者则冲口而出,不复检点,为俚语,为纤巧,为莽荡,以至狂瞽交扇,鄙俚大行(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后人评论公安派文学主张的理论意义超过他们的创作实践,是为公允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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