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是大统一的格局。到唐朝,战国时期那种国分裂、大动乱、人辩论的政治环境没有了,对于《墨子》的研究就更显得客观与中庸。虽然很多士人研究《墨子》,但亦为援墨注儒的变例。从赵蕤对《墨子》在内的诸子各家学说的普遍认同,即可看出,唐初社会的开放和思想的解放给文人士子提供了很大的空间。赵蕤引墨子节用论以批评当政者奢糜不恤民情,与魏徵编辑《群书治要》主旨相同,即为统治者施政提供理论借鉴,客观上巩固了儒家的文化统治。他在《长短经》记有神农形悴,唐尧瘦臞,舜黎黑,禹胼胝,伊尹负鼎而干汤,吕望鼓刀而入周,墨翟无黔突,孔子无暖席,非以贪禄位,将欲起天下之利,除万人之害。[6]对墨家的献身精神给予很高的评价,赵蕤这种把墨儒等同对待的态度,使得儒家与墨家皆为其所用。
唐儒韩退之开启儒墨为用的千年论争,不仅是墨家思想虽绝犹存的证明,也把援墨注儒推向了高潮。援墨注儒不仅抬高了墨家的主张,也把儒学发挥得淋漓尽致。它表面上试图调和儒墨,实际上使儒学的内容更为广泛,使得《墨子》成为阐释儒学的工具。韩愈承汉代儒墨并举、孔墨同称的传统,一篇《读墨子》①让其备受批评与争议。儒讥墨以上同、兼爱、上贤、明鬼,而孔子畏大人,居是邦不非其大夫,《春秋》讥专臣,不上同哉?孔子泛爱亲仁,以博施济众为圣,不兼爱哉?孔子贤贤,以四科进褒弟子,疾没世而名不称,不上贤哉?孔子祭如在,讥祭如不祭者,曰我祭则受福,不明鬼哉?儒、墨同是尧、舜,同非桀、纣,同修身正心以治天下国家,奚不相悦如是哉?余以为辩生于末学,各务售其师之说,非二师之道本然也。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不相用不足为孔、墨。
仅就《读墨子》一篇或许还难以了解韩愈对《墨子》的全面态度。《与孟尚书书》中道:呜呼,其亦不仁甚矣!释老之害过于杨、墨,韩愈之贤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于未亡之前,而韩愈乃欲全之于已坏之后,呜呼,其亦不量其力且见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虽然,使其道由愈而粗传,虽灭死万万无恨!由此可以断定,韩愈在《读墨子》一文中所主张的孔墨相用实意在说明:儒墨之辨,实生于末学,各务售其师所说,非二师之道本然也,韩愈的这种崇儒排墨的思想其实在其他文章中也有表述。如《上宰相书》有曰:仅有人生二十八年矣,名不着于农工商贾之版,其业则读书着文,歌颂尧舜之道,鸡鸣而起,孜孜焉亦不为利。其所读皆圣人之书,杨墨释老之学,无所入于其心。其所着皆约六经之旨而成文,抑邪与正,辨时俗之所惑,居穷守约,亦时有感激怨怼奇怪之辞,以求之于天下,亦不悖于教化,妖淫谀佞诪张之说,无所出于其中。杨墨释老之学,无所入于其心亦表明其对儒墨家的立场。而且在《问进士策》里,韩愈亦以夫子既没,圣人之道不明,盖有杨墨者,始侵而乱之,其时天下咸化而从焉。孟子辞而辟之表明了儒家立场。此外在《送王秀才序》中亦谓:夫沿河而下,苟不止,虽有迟疾,必至于海;如不得其道也,虽疾不止,终莫幸而至焉。故学者必慎其所道,道于杨、墨、老、庄、佛之学,而欲之圣人之道,犹航断港绝潢以望至于海也。故求观圣人之道,必字孟子始。《送浮屠文畅师序》曰:人固有儒名而墨行者,问其名则是,校其行则非,可以与之游乎。如有墨名而儒行者,问之名则非,校其行而是,可以与之游乎。如果之前儒墨同用乃明智,在门墙则挥之,在夷狄则进之。韩愈把它取以为法焉,这就有点不正常了。更何况浮屠师文畅喜文章,其周游天下,目的也只是咏歌其所志,与儒家读书报国的心理如出一辙。[论文格式]
然而后人对韩愈的评述更让人无可奈何、甚至啼笑皆非。程颐写道:退之乐取人善之心,可谓忠恕,然持论不知谨严,故失之。[7]欧阳修站在儒家的立场上言道:然其强本节用之说,亦有足取者[8],算是客观之说,然后世之评说就有失公允。首先黄震否定了韩愈之说,墨子之尚同,谓天子所是皆是之,天子所非皆非之。与孟门所谓如其不善而莫违之违正相反。墨子之言兼爱,谓法其父母与法其君皆为法不仁,当法天。与孔门所谓孝弟为仁之本者正相反。愚曰:孔子不必用墨子,墨子亦必不能用孔子。[9]马端临亦在《墨家考》中说:杨朱墨翟之言,未尝不本仁祖义,尚贤尊德,而择之不精,语之不详,其流弊遂至无父无君。正孔子所谓似是而非,明道先生所谓淫声美色易以惑人者,不容不之。认为墨翟之言华而不实,淫声美色易以惑人者,并建议深锄而力辩之[10],他对墨家的学说持一种怀疑的态度,表现出一种儒家卫道士的立场。朱熹更甚,在《墨子》中斥道:杨墨皆是邪说,但墨子之说尤出矫伪,不尽人情而难行。孔墨并用乃是退之之谬。[11]对墨子惟恐避之不及。高似孙《子略》言:墨之为书,一切如庄周如申商如韩非、惠施之徒,虽不辟可也。惟其言近乎伪,型近乎诬,使天下后世人尽信其说,其害有不可胜言者,是以不可以不加辟也[12]。王令亦言:墨翟固有罪,天下之大害者[13],在援墨注儒的基础上,甚至压墨扬儒。栾调甫说:《墨子》书自汉以来,已不甚显闻于世。宋元而后,益弗见称于学人之口[14]总之,宋儒虽然不避谈《墨子》书,但其辟墨思想却是显而易见的,虽然他们评墨已趋于平心静气的学术分析(如朱熹、欧阳修等人),对于《墨子》中的思想和杨朱已区别对待,但援墨注儒贯穿于宋儒研究《墨子》的始终,阐释《墨子》即为援墨注儒的目的始终未变。[论文网 LunWenData.Com]
[1][2][3]下一页
- 欢迎来到文学艺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