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故了群动 空故纳万境
王国维说:“一切境界,无不为诗人设。世无诗人,即无此种境界。”方士庶在《天慵庵随笔》里说:“山川草木,造化自然,此实境也”,而绘画则“因心造境,以手运心”,“于天地之外,别构一种灵奇”。[4](p209)不仅绘画如此,一切文学艺术莫不如此。王国维所谓的“境界”并不是现实中偶然的、有缺陷的普通景物或情感,而是超越了现实的羁绊、受艺术家心灵之光映射的一个“审美的世界”。例如,王国维在《过石门》诗中所描写的,现实“经验的世界”是一个痛苦的世界,“狂飚掠舷过,声声如裂帛”,狂风骤雨,羁旅行役,诚惶诚恐,孤枕难眠。但雨过天晴之后,诗人“悠然发清兴”,于是进入了一个梦幻般的审美的世界。在这个“梦幻的世界”里,月光、柳影、疏竹、老桑,全都闪耀着美的光辉,似乎“着意媚孤客”,使人心中豁然开朗,直欲奋六翮而高翔。王国维认为,“境界之呈于吾心而现于外物者,皆须臾之物”,“惟诗人能以此须臾之物,镌诸不朽之文字”,而使读者觉得其作品“字字为我心中所欲言,而又非我之所能自言。”这就是诗人与常人的区别。如何创造这种鸢飞鱼跃、活泼玲珑、渊然而深的灵境呢?王国维认为,作者心中应“洞然无物”,然后才能做到“其观物也深,而其体物也切”(《文学小言》)。[1](p240)这就是刘勰所说的“陶钧文思,贵在虚静”,就是苏东坡所说的“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这也是况周颐在《惠风词话》中所描述的:“人静帘垂,灯昏香直”,“据梧冥坐,湛怀息机”,从而达到“万缘俱寂,吾心忽莹然开朗如满月”的宁静境界。[2](4)(p385)只有在这种心灵飞跃而又凝神寂照的心境中,才能创作出空灵动荡而又深沉幽渺的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