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论
张扬民族特色, 发扬民族传统, 应该有一种冷静、平和的心态和全面观照的视角, 切不可简单、轻率、感情用事。否则,中国文艺理论的“改弦更张”就可能走上邪路。
现代思维要求清明的理性, 虽然也需感性、悟性和灵性的平衡。从总体上看, 分析性、精确化的理性思维在中国并未得到充分发展, 对整体的把握也多笼统而粗率。中国式的的朴素整体思维, 未经近代科学分析思维的辩证扬弃, 就难以螺旋式上升为现代系统论和整体观。诸如控制论、信息论、系统论、混沌学、模糊学等新兴综合学科, 不在“整体”思维发达的中国产生, 而在“分析”思维发达的西方产生, 难道是偶然的例外吗?称其为“向东方靠拢”, 有什么根据呢?
诚如唐逸先生所说:“理性思维的不成熟, 严重阻碍社会的效率化、自觉化和科学化”〔25〕。在中国, 理论思维经常受到感悟思维的冲击和扭曲, 在语言表述上就往往呈现出“模糊性”。理论的过分主观化、情绪化和文艺化, 正是其声誉欠佳的重要原因之一。鉴赏与评论不分, 文学与理论混淆, 常见于文论研究。也许, 将锐敏的感悟, 清通简要和情采兼备的表达, 与西方式的逻辑清晰、条理与系统相结合, 才是中国文论重建与创新的最佳途径罢?
中国现当代文论, 虽然较多地吸纳了西方文艺思想和范畴, 但在运思和表述方式上还是根深蒂固传统式的。这就不能不给国际学术交流带来障碍。且不说西方学者, 就连东方的日本学者, 也每为中国文学研究“太文艺化”、“感情、感性上的因素过多”而苦恼, 甚至“觉得不是学术着作, 而是一种‘文学创作’”;并呼吁中日学者间建立“共同研究的‘基础’”, 其中包括“研究方式、题目、思路、语言等等”〔26〕。参与国际学术交流, 应熟悉并遵守通行的游戏规则, 逻辑清晰是最起码的一条。理论话语“妙就妙在摸糊”论, 必然与这种潮流格格不入、背道而驰, 除非想自我封闭在国际学术交流之外, 所谓“各人说各人的”。但我相信, 绝大多数人都不愿走这条路。
注释:
〔1〕 金克木:《蜗角古今谈》,辽宁教育出版社, 1995年版, 第168页。
〔2〕 马清健:《系统和辩证法》,求实出版社, 1989年11月版, 第5页。
〔3〕 恩格斯:《自然辨证法》,《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下册,人民出版社, 1972年5月版, 第548页。
〔4〕 伍铁平:《模糊语言学》自序,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1999年11月版。
〔5〕 尼古拉·布宁、余纪元编箸:《西方英汉对照哲学词典》, 人民出版社, 2001年2月版, 第166页。
〔6〕 《三国志·刘劭传》引夏侯惠评语。
〔7〕 钱大昕:《潜研堂文集》卷38, 《严先生衍传》。
〔8〕 同上书, 卷24, 臧玉林《经义杂识》序。
〔9〕 李约瑟:《科学技术史》第一分册,第312、313页, 转引自漆永祥《乾嘉考据学研究》,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8年12月版, 第50、51页。
〔10〕李晓明:《模糊性:人类认识之谜》, 人民出版社, 1985年12月版, 第12页。
〔11〕同上书, 第31页。
〔12〕张跃等编着:《模糊数学方法及其应用》, 煤炭工业出版社, 1992年4月版, 第35页。
〔13〕伊利亚·普里高津:《确定性的终结》, 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 1998年12月, 第85页。
〔14〕张乔:《模糊语义学》,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8年2月版, 第21页。
〔15〕吴望名:《模糊推理的原理和方法》编写说明, 贵州科技出版社, 1994年1月版。
〔16〕同上书, 第113页。
〔17〕吴江蓝整理:《文艺理论建设要改弦更张——季羡林教授访谈录》, 《中外文化与文论》第2辑, 1996
年10 月 版, 第4页。
〔18〕梁启超:《中国韵文里头所表现的情感》, 转引自周振甫《诗词例话》, 中国青年出版社, 1979年5月第2版, 第352页至355页。
〔19〕马克思、恩格斯:《费尔巴哈》,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上册,人民出版社,1972年5月版, 第
35页。
〔20〕苏宝荣:《辞义研究与辞书释义》, 商务印书馆, 2000年10月版, 第93页。
〔21〕高尔基:《论文学》, 广西人民出版社, 1980年1月版, 第57页。
〔22〕拉瑞·劳丹:《进步及其问题》, 华夏出版社, 1999年版, 第15页。
〔23〕杨明照:《文心雕龙校注拾遗》,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2年12月版, 第436页、438页、440页、441
页。
〔24〕《诗品臆说》序、自序, 《二十四诗品浅解》跋, 孙联奎、杨廷芝着, 孙昌熙、刘淦校点《司空图〈诗品〉解说二种》, 齐鲁书社, 1980年8月版, 第三页、第五页、第一二五页。
〔25〕唐逸:《荣木谭──思想随笔与文化解读》, 商务印书馆, 2000年1月版, 第143页。
〔26〕中岛碧:《与陈平原书》, 《中华读书报》, 2001年5月16日第1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