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1860—1904)是俄国十九世纪批判现实义最后一个杰出的作家,是世界文学史上难得的短篇小说大师和优秀剧作家。契诃夫出生在一个小商人家庭,孩提时代生活困苦,中学时不得不一面读书,一面当家庭教师以维持生计。他于1880年进入莫斯科大学医学系,同年开始用安多沙·契洪特笔名在一些幽默刊物上发表短篇小说。起初,契诃夫为了赚钱养家和供自己上大学,创作不得不求速成,但他的小说与当时幽默杂志上流行的纯粹靠逗乐取悦读者的游戏文字并不完全一样,其中有些短篇如《变色龙》创造了完整的形象,达到了深刻的艺术概括。契诃夫的文学创作在九十年代走向繁荣和成熟,许多优秀名篇如《套中人》、《第六病室》等都产生于这个时期。
契诃夫八十年代创作的剧本同早期小说一样很幽默,并带有的闹剧的特点。其中较为著名的有:《蠢货》(1888)、《求婚》(1899)等,这些剧本都是独幕剧,反映的生活面不广,主要是通过日常生活中喜剧性的情节嘲笑小市民的庸俗和地主的卑劣。契诃夫在创作的后期开始写多幕剧,一共写了五部,它们是《伊凡诺夫》(1887)、《海鸥》(1896)、《万尼亚舅舅》(1897)、《三姊妹》(1901)和《樱桃园》(1903)。其中,《伊凡诺夫》写一个从热情奋发转变成苦闷颓唐的知识分子,《海鸥》描写两个想创造一番事业的演员和作家的不同结局。另三部是契诃夫影响最大、成绩最高的剧本,我们将在下面详细地进行介绍和分析。
《万尼亚舅舅》写一个对“名教授”偶像的盲目崇拜者的绝望。万尼亚舅舅一直把姐夫谢列布雅可夫教授当作一个偶像崇拜,为了供养他,万尼亚舅舅和侄女苏尼亚在庄园里辛辛苦苦劳作了许多年。后来,教授退了休带着他的第二个妻子叶莲娜回到庄园居住。和教授相处一段时间后,万尼亚舅舅竟发现自己的姐夫原来是个不学无术的庸才。他充分意识到自己的悲哀: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庸才,他白白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年华。于是他转而反抗,开始公开嘲笑教授的无知,公开诉说自己替教授当牛马的不幸。教授在庄园住过一阵后,又想出国去当寓公。他完全不顾万尼亚舅舅和苏尼亚的切身利益,竟在临行前的家庭会议上提议出卖庄园。他的卑劣行为激怒了万尼亚舅舅,因为庄园是万尼亚舅舅和苏尼亚安身立命的唯一处所。忍无可忍的万尼亚舅舅向教授打了两枪,但都未命中。经过调解,两人达成协议:教授同意不出卖庄园,而万尼亚舅舅则答应继续在庄园里劳作,象过去一样把庄园的收益寄给教授享用。送走教授夫妇后,万尼亚舅舅和苏尼亚坐下来埋头清理庄园的帐目。万尼亚舅舅意识到他还要把后半生白白地耗费在教授身上,他
难过得哭了。苏尼亚连忙安慰她的可怜的舅舅说:“我们会听见天使的歌唱;我们会看见整个天空罩满了灿烂的光辉;我们会看见所有人世的罪恶、所有我们的苦难全部都淹没在广大的慈爱里。”契诃夫利用结束全剧的苏尼亚的道白,表达了自己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三姊妹》中的剧情是这样的:在一个外省的小城里,住着娥尔加、玛霞、伊丽娜姊妹三个。她们都很聪明,懂得好几门外语,且都有一番理想。但在现实生活中,她们的才能难以施展,理想得不到实现。大姐娥尔加痛苦地感到自己的青春“每天一滴一滴地消耗着”;三妹伊丽娜翘首渴望找到一个富有诗意的工作和生活环境。老二玛霞的命运最为可怜,因为她已经嫁给一个名叫库雷庚的十分猥琐的人。剧本第一幕写伊丽娜的命名日,城防军的一些军官前来祝贺。娥尔加和伊丽娜想到十一年前她们是从莫斯科迁居来的,她们幻想着重新回到莫斯科去,开始新的生活。玛霞在这天爱上了陆军中校韦尔希宁,这使她对生活又萌发了新的希望。三姊妹度过了难得的充满希冀的一天。可好景不长,三姊妹的嫂嫂娜妲霞是个十分凶悍的女人,她一嫁到三姊妹家就把她们视为异己,并逐步设法把她们从家中排挤出去。三姊妹的爱情悲剧又接踵而至。玛霞所爱的韦尔希宁不久随部队调防到别处去了,她唯一可能得到的幸福成了画饼一张;伊丽娜在实在找不到理想对象的情况下,横了心准备与外貌不扬但为人忠厚的屠森霸荷结婚,但不料他又在和苏林内的一场决斗中丧了命。先前三姊妹一再念叨的“到莫斯科去”的渴望也幻为了泡影。剧本是以三姊妹送别城防军开拔的场面结束的。大姐抱着两个妹妹,目送着远去的团队说:“啊,我亲爱的妹妹们哟,我们的生活还没有结束。我们要活下去!军乐奏得这么欢乐,这么愉快,仿佛再过不久我们就会知道我们为什么活着,为什么痛苦”这种悲怆但不悲观,寄希望于未来的调子,反映了剧作家本人的立场:俄国的现实生活是黑暗的、苦痛的,但光明就在前头,有为的青年应该坚强地活下去!
契诃夫后期创作的五个剧本中,前四部戏剧的人物大多是不关心政治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剧作反映了他们在革命前黑暗年代里的苦闷、彷徨、挣扎和追求,表现了他们正直、敏感和富于幻想的特点。剧作家对他们不能实现自己抱负的命运寄予了同情,但没有指出他们脱离实际、脱离人民的弱点,因而无法给他们指明出路。
契诃夫最后一个也是最为有名的多幕剧是《樱桃园》,该剧描写了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俄国资本主义迅速发展,贵族庄园彻底崩溃的情景。六年前,女地主朗涅夫斯卡亚死了丈夫,她的小儿子格里沙又淹死在樱桃园旁的一条小溪中,她不忍再看到这条小溪,便跟着一个和她相好的男人到法国去了。朗涅夫斯卡亚的家道虽已败落,但她在法国依然挥霍无度。后来,和她相好的男人遗弃了她,她“才突然想到了俄罗斯,想到了故乡”,于是她又举家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樱桃园。但樱桃园已朝不保夕,因为朗涅夫斯卡亚这次法国之行拖欠了很多债务,债主们准备拍卖这个樱桃园。这时,商人陆伯兴向朗涅夫斯卡亚建议,把樱桃园改造成别墅出租。但女地主拒绝了陆伯兴的建议,因为她舍不得毁坏樱桃园。由于朗涅夫斯卡亚拿不出钱还债,樱桃园最终还是被拍卖了。而且樱桃园的买主就是商人陆伯兴。陆伯兴精明能干,头脑清醒,拥有资本。完全从经济利益出发考虑问题。所以,他刚买下樱桃园,旧主人未走就开始动手砍樱桃树。陆伯兴是“一个看见什么就吞什么的吃肉猛兽”,正是这个新起的资产阶级“猛兽”,“吞吃”了贵族的庄
园。剧本是以意味深长的舞台指示“只听见花园里远远传来斧于砍树的声音”结束的。这之前是樱桃园的旧主人和樱桃园告别的场面。朗涅夫斯卡亚兄妹当然是含泪与之作别,但新的一代——大学生特罗菲莫夫和安尼雅却在临行前高喊:“别了,旧生活!”“新生活,你好!”
剧本以樱桃园从地主之手落到商人之手的事实反映了当时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进程。原来没有樱桃园就无法活下去的朗涅夫斯卡亚,在真正失去了樱桃园后倒也没有十分的痛苦,她决定再到巴黎去追求她的荒唐的“爱情”。契诃夫通过这个女地主的形象,嘲笑了贵族阶级的寄生性和病态的浪漫主义。但契诃夫也已经看到以陆伯兴为代表的资产阶级并不是未来社会的主人,因此他在剧中塑造了平民知识分子特罗菲莫夫和安尼雅这新一代的正面形象,在他们身上寄托着契诃夫对未来生活的信心和希望。这两个形象虽不够丰满,但特罗菲莫夫喊出了“新生活,你好!”却是激动人心的,剧本从而显出了乐观的调子。当然,契诃夫只是看到旧生活不合理,相信有另一种美好的新生活来代替。他期望变革,至于这种变革什么时候才能产生,由谁来实现,他的作品并不能作出解释。
契诃夫是中国人深爱的作家。正如巴金所说:“中国的读者热爱契诃夫,因为他们曾经感觉到契诃夫的作品好象就是为他们写的,而且描写他们中间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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