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的“欺骗”——贝克特

塞缪尔·贝克特(1906—)在1952年把创作的戏剧《等待戈多》搬上舞台,一举成为荒诞派戏剧流派中最重要的作家。1969年,贝克特领走了那一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标志着荒诞派已经赢得了文学界的承认。获奖的原因是“他那具有新奇形式的小说和戏剧使现代人从精神贫困中得到振奋。”贝克特于1906年4月13日生于都柏林的一个犹太中产阶级家庭,中学时代爱好戏剧。1927年毕业于都柏林三一学院,翌年到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和
巴黎大学任教。在那儿他结识了著名的意识流派小说家乔伊斯,担任其秘书,并与人合作把乔伊斯的作品译成法文。1931年,贝克特回都柏林教法文,1938年底定居巴黎,在德占领期间曾参加过抵抗运动,组织暴露后隐居农村,专门从事文学创作。

二战之前,贝克特写了不少论文、诗歌和小说。如诗集《婊子镜》(1930)、评论集《普鲁斯特》(1931)和长篇小说《莫菲》(1938)等作品都表现了他渊博的学识和敏锐的洞察力。

贝克特1952年发表的《等待戈多》使他名噪文坛,震动了西方文学界。《等待戈多》是荒诞派的名剧。黄昏,乡间路旁孤零零地立着一棵树。流浪汉爱斯特拉岗正坐在土墩上脱靴子。另一流浪汉弗拉季米尔走过来同他闲谈。

两人一边语无伦次地谈话,一边做着一连串无聊的动作。爱斯特拉岗脱下靴子,往里面瞅瞅,伸手进去摸了摸,再把靴子口朝下倒了倒,两眼出神地朝前面瞪着。弗拉季米尔把帽子脱下,往帽内看了看,又伸手进去摸了摸,在帽顶上敲了敲,再往帽里吹了吹,又重新把帽子戴上。

接下来,他们忽而谈到要为自己的出世忏悔,忽而想到应该到死海度蜜月,忽而讲开了《福音书》里救世主和贼的故事。他们究竟来干什么呢?爱斯特拉岗说:“咱们在等待戈多。”而戈多老是等不来,却来了主仆二人:波卓和幸运儿。他们把波卓当作了戈多,原来,他们并没有真正见过戈多。

他们继续等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们要等待戈多。戈多却还是没来,倒等来了戈多的使者——一个小孩。小孩告诉他们二人说:戈多今晚不来了,明晚准来。于是他们相信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们唯一该做的事依旧是:等待戈多。

次日黄昏。还是在老地方,仅有的不同之处是那光秃秃的树上长出了几片树叶。两个流浪汉又聚到了一起。他们再次走到一起,为了共同的目的:等待戈多。昨天,他们谈了一晚上空话,今天是恶梦的继续,两人很少说话,更多的是沉默,长时间的沉默。仿佛他们对现实生活烦透了。弗拉季米尔暴怒地吼道:“我他妈的这一辈子到处在泥地里爬!瞧这个垃圾堆,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离开过它!”

接着他们又无数遍地把帽子脱下又戴上,戴上又脱下,互相责骂“窝囊废”、“寄生虫”,“丑八怪”,“鸦片鬼”,以此来消磨时间。当波卓主仆二人再次出现时,他们又以为是戈多来了,一夜之间,博佐瞎了,幸运儿哑了。戈多的使者又来传话:戈多今晚不来,明晚准来。爱斯特拉岁和弗拉季米尔想离开这里,想去上吊,但他们既不能走,又不能死,因为还得等待戈多,只要他来了,他们就得救了。

1974年,罗伯·吉尔曼在《现代戏剧的形成》“贝克特”一章中指出,这部戏剧就是表现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岗怎样等待戈多;戈多不来,他的本性就是他不来。他是被追求的超验,人们追求它是为了给现实生活以意义。这段话告诉我们,这部戏剧的主题就是“等待”。等待,象征着没有意义的生活。这出戏让观众看到的是一幅真实而又凄凉可怕的景象。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象征着战后西方生活在苦难中的人类。他们日复一日,等待一位叫戈多的先生,而事实上,他们自己也搞不清在生活中究竟等待什么。他们盲目地等待、盼望,渴望救星戈多的到来,以改变他们的处境。然而,戈多永远不会来,明明知道他不会来,还是要等待,在等待中死去、消亡。剧中
四个人物象征着四个不同国籍的人:爱斯特拉岗是法国人,弗拉季米尔是捷克人或俄罗斯人,博佐是意大利人,吕克是英国人。他们的遭遇,显示出世间具有普遍性的悲剧故事。

在《等待戈多》一剧中,从舞台形象到剧情到戏剧语言,无一不体现出“荒诞”的色彩。下面是剧中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岗的一段对话:

爱:咱们马上就上吊吧。

弗:在树枝上?我信不过它。

爱:咱们试试总可以吧。

弗:那就试吧。

爱:你先来。

弗:不,不,你先来。

爱:干嘛要我先来?

弗:你比我轻。

爱:正因为如此!

弗:我不明白。

爱:用你的脑子,成不成?

弗:我想不出来。

爱:是这么回事。树枝树枝用你的头脑,成不成?

弗:你是我的唯一希望。

爱:戈戈轻——树枝不断——戈戈死了。狄狄

重——树枝断了——狄狄孤单单一个人。可是——

这些话表面上胡言乱语,却寓意深刻。剧中诸如此类的语言,真实地表现了人物内心意识活动的流变轨迹,显示出荒诞剧的独特艺术风格。

《等待戈多》之后,贝克特的好“戏”连台。其中,剧本《结局》和《啊,美好的日子》较为重要。

《结局》的剧情大致是:主人公哈姆下肢瘫痪,双目失明,整日坐在轮椅上,要靠他的仆人克洛夫推着他才能移动。而父母的命运更加悲惨,他们自从失去了双腿,各人坐在一个垃圾箱里,不时地从里面伸出头来向儿子要东西吃;一家人都不能自由行动,只有仆人克洛夫能够在房间和厨房之间走动,但他却害了一种奇怪的病,不能坐下。室内一无所有,象地狱般的阴森可怕;室外光秃秃的,死一般的沉寂。在这道黑暗的深渊里,他们感到自己在无休止地向下堕落。他们发出了如临死前的哀鸣,其状惨不忍睹。

作品强调的是人在荒诞世界里毫无价值可言,他们痛苦的生活,苟延残喘,只有被习惯和本能牵引着盲目行动,成为荒诞、异化的人。

剧作《啊,美好的日子!》则在表现这一主题方面更为突出。开始时,女主人公维妮半截身子已埋入黄土中。她却好像刚刚起床似的,打开眼前摆着的提包,取出梳洗工具,不断摸索着牙膏、口红、眼镜等,两手不停的动作,梳头,剧牙,涂脂抹粉。日出日落,维妮的日子被这些琐事填满了,虽然她做的这一切毫无意义,但已经习惯了的她,已变得麻木不仁了。她也曾模模糊糊地产生过对新生活的一线希望:“也许有一天,大地下陷,放我出来。”但她期望的这一天终于没能到来,自己反而越陷越深。到第二幕时,黄土已经埋到她的颈部了,她还在赞美:“啊,又是一个美好的日子!”她照样寻找生活的乐趣,甚至唱起轻佻的情歌。通过这些荒诞、可笑的描写,作者深刻地揭露资本主义社会人们精神麻木、自我欺骗的生活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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