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高升的人

我第一次见到波德纳夫是在服兵役的时候。当时我是中士,他是少尉。

他虽是官,我是兵,但却不归他统管。

在行军中他常和我攀谈,口口声声称我为“先生”,以表示出他并不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军人。

“我们需要的是一支充满尚武精神,训练有素的正规军,杜邦先生。”他边说边瞥着我的旧式军服。

他根本不重视修筑工事。有一天,当我们准备在演兵场挖一条战壕时,他就对我谈起了他的看法。我们刚一编好组,他就下令休息,自己点燃一支香烟。

“我们所需要的,”他边向我走来边说,“不是一支挖泥掘土的军队,而是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我国人口太多,吃饭都成问题,再说将来也不会有战争了,德国皇帝是迷信和平的。”

然后他便吹哨集合回营,因为他要乘10点52分的特别快车到巴黎去休

假。

我第二次碰见波德纳夫是在发市战争动员令的第四天,现在他已升为中尉。他走过来把我拉到一旁:

“杜邦先生,您来了,战争总算盼来了,我们早就做好准备工作了,德国人从俄国、英国和我们这里是捞不到什么的,比利时已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找不是先知,可我想私下向您透露一句:不出半年,杜邦先生,您就会看到奇迹!”

首先令人不解的是,我以中士的身分随团开赴前线了,而他却仍然留在后方。

我第三次遇见他,是在一个村口,我们正在仓惶撤退,他的样子十分狼狈。我特意装出一副很随便的样子同他说话。

“喂,中尉,该不该转移呢?”

“应该转移,”他说,眼睛里流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我们总算和这

些匪徒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凑到我跟前说:

“你知道吗?现在我已是团部运输队队长了。”

这时突然传来命令“停止撤退,准备反攻。”我想用话讽刺他一下,可是他早已无影无踪了。

在这次反攻中,我因负伤住了三个月医院,痊愈后被提升为少尉,归队后,在一个战壕里蹲了半个月。当我们休整的时候,我第四次遇见了波德纳夫。他刚刚被提升为上尉,离开运输队去当连队指挥员,看上去他闷闷不乐。

我俩走进一家小店,随便地喝了一点饮料。我离开了战壕,心情挺舒畅,但我又没法使他高兴起来。他问我隐蔽所是否坚固,然后举起酒杯,有气无力地和我碰了一下杯,说道:

“有些人高谈进攻,简直是鬼迷心窍。”他叹了口气,接下去说:“战争早点结束吧,我们都好重归故里。”
还没等休整完毕,他就升任少校了。一天晚上他来到前线,一头钻进一个牢固的隐蔽所里,就不出来了,只顾向连队索取有关工事、侦察情况之类的报表。

我第五次遇见他,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那是在一次特别激烈的战斗之后,我们刚刚换防下来。融雪使大地变得十分泥泞,波德纳夫为了了解宿营地的情况,比别人提前走了两天。

经过七个小时的艰苦跋涉,士兵们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些湿透了的小木屋,作为暂时栖息的场所。二月刺骨的寒风从板缝中钻进来。军官们住的地方比这也好不了多少。

晨曦的微光照射在被一群满身污泥的士兵所覆盖的原野上,他们在争先恐后地挤着要得到一点热水。

波德纳夫从小屋里走出来,他那红色的裤子齐整地盖住了他的黑色油亮的皮鞋。他刚刚刮过胡子,从他屋内火炉的烟囱里冒出的浓烟在风中旋舞,他一见营地上混乱的情景,顿时举起拳头吼叫起来:

“罚长期劳役!值日官,罚长期劳役,听见了吗?”

他的话无人理睬,被风刮走了,他气得简直喊不出声来了。

“这些猪罗,要是我能把他们禁闭十五天才解恨呢。”

我站在那里,见他把拳头高高地举了有半晌。

    小时以后,我们被匆匆地调往凡尔登,在那里,我和一块飞旋的弹片相遇,一下子把我的脸撞歪了。我住进了野战医院,在给我作了面部缝合手术后,送回后方。

在那列载着我回后方的火车上,我第六次遇见了波德纳夫。八天前,他率团刚一到达前沿阵地脑子就受了震动。被四个人抬着送回来。全体兵士奋勇杀敌,光荣地完成了任务,波德纳夫因而获得了一枚荣誉勋章和一枚奖章。

我发现他脸色红润,一副欢快的佯子,他亲切地对我说:“我可怜的杜邦,你不是指挥官,不能判断情况。前几天我同师长谈了

一次话,凡尔登是一个陷阱,德国鬼子的有生力量将在那里被全歼。我亲爱的,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保密的情况:只有一件事让总司令很恼火,那就是我们的炮太多了。”

到维希车站下车时,他愉愉快快地和我握手告别,他要在那休养三个月。然而他的兴趣在前线,就是在参谋部中工作也可以。两年半后,我又遇

见了他,这已是我们的第七次见面了。这时他已是军部办事处的主任了,我是去办公事的。面对他那四道金线的袖章,左肩上的彩色绶带,以及胸前挂满的各种勋章,我的两道粗线袖章显得暗然无色。他手里拿着一张纸:

“我的好朋友,我真不明白,人们有什么必要停止战争呢?而且还同意和敌人停战。让他们得到喘气的机会,再卷土重来。更有甚者是,贝当竟然下达了开课的命令,想把我们都变成小学教师。”

“是这样,长官。团长派我来正是为了了解一下具体要求。友军英国人已组织了一些有益的活动。他们在训练修配工,培养电气工人,还开办了农业、法语、簿记等各种学习班,用高薪聘来一些教师,并且在伦敦成立了一个大规模的职业介绍所,为在此地培养出来的专门人才介绍工作。”

他总算耐着性子听完了我的话,然后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好心的杜邦,这就是你无法根除的非军人的意识,说实在的,你从战

争中什么也没有学到。”
英国人终归是英国人,要是没有我们以及我们英勇善战的军队我不必说那么多了。上级已经批准我提交的军事计划。我们可不能干那种雕虫小技的事情,军队还得掌握在我们手中。回去告诉你们的团长,让他遵照B字

    号命令行事。每天早晨,练习使用武器一小时,操练队形一小时,上理论课及讲军风军纪一小时。下午进行野外演习。天气不好时,在营房里详细检查装备,这就是根据目前的需要制定的政策,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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