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地

一个雨天的下午,我去参观画展,在那儿,我发现了一幅小小的油画。使用“发现”这个字眼,似乎让人难以理解,但我觉得并不过分。因为这幅画像被遗忘了似的挂在幽暗的角落里。画框也没作任何装饰。画的题名为《沼泽地》,作者也不是名家。画面上画的是浊水一潭,除了潮湿的土地和杂乱的草木外,再也没有什么显得有生气的东西了。这样一幅画,很难引一般观众的注意。

令人不解的是:画面上画的虽是繁茂的草木,却没有着绿色。芦苇、杨树和无花果树都涂着混浊的黄色,像黄土墙似的。是画家把草木看成了这种颜色呢?还是有意把它画成这样的呢?我站在画前,眼望着画面,不由得想到了这样的问题。

我越看越感到这幅画隐藏着另外一种意境,特别是那景物前面的淤泥,画得非常细微而逼真。甚至让人有一种往上一踩,就会陷下去的感觉。从这幅画中,我能想象出一位把大自然看成是荒凉的世界的艺术家的形象。正如优秀的艺术品所给予人的感染力那样,这幅画面激起了我对惨淡人生的悲思。说实在的,整个展厅中没有另外一幅画能给我留下这么强烈的印象。

“看来您很欣赏这幅画。”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一突如其来的问话,使我猛地回过头去。

“您认为这幅画画得怎么样?”那人朝画面努了努刮得光溜溜的下巴说,样子很不以为然。他是一家报纸的美术编辑,一向以消息灵通人士自居。高高的个子,穿着一套入时的浅褐色西装。

过去我们曾打过一两次交道,但他没有给我留下好的印象,所以我表情平淡地说:“是一幅杰作。”
“杰作?真有意思。”他哈哈大笑起来。

可能是他的笑声太大,太怪了,旁边看画展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往我们这边望了望。这一来我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真有意思,这幅画的作者连会员都不是,只是由于作者曾三番五次地申请过,后来遗眷也一再央求,才勉强被批准挂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展出的。”

“遗眷?这么说画家已经不在人世了?”“死了,其实他活着的时候也跟死了差不多。”

好奇心克制住了我对这个编辑的厌恶,我问他:“这话怎讲?”

“这个画家已经疯颠多年了。”

“画这幅画的时候疯没疯?”

“当然疯了。要不然怎么能画出这种色彩的画来呢?可你说是杰作,岂

不让人贻笑大方。”

那人再次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他可能认为我已羞愧得无地自容了。要不就是想表明他的鉴赏力高我一筹。然而他的这两种主意都打错了。还没等他的笑声收敛,一种近乎敬佩的心情,像汹涌的波涛一样充满了我的心间。当我再次认真凝视画面时,在我的脑海中仿佛又出现了这位倍受焦虑和徨折磨的艺术家的痛苦的形象。

“我听说他好像是由于不能随心所欲地作画才疯了的。要真是这样的话,倒也令人敬佩。”

编辑显出姿态很高的样子,愉快地微笑着。也许这就是那位不知名的画家用生命从人世间换来的唯一报偿。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第三次凝视起这幅阴郁的画面来。那阴沉沉的天空对着混浊浊的水面,芦苇、白杨、无花果树,一片昏黄,但又不是万木凋零的季节,仿佛这就是大自然的本色。

“真正的杰作。”我正视着那位编辑,郑重其事地又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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