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俄国作家果戈理听到了官场里发生的一件逸闻:
一个很穷很穷的小官吏非常喜欢打鸟,但是他没有猎枪。为了能够买一支猎枪,他节衣缩食勤恳地劳动:每天除了本职的工作之外,还利用休息时间找些额外的工作来做,挣来的钱都积累起来。他终于积累到二百来个卢布,买了一支很好的猎枪,他高兴极了。可是第一次他坐着小船用这支猎枪出去打猎,猎枪就被茂密的芦苇带到水里去了。于是他就跳下水去捞哇找哇,可是都没有找到。到了晚上回到家,他躺在床上再也爬不起来了。后来,他的朋友们知道了,大家就凑钱又给他买了一支猎枪,他这才病体痊愈。但是一想起丢枪这件事,他就脸上苍白得很,很像一个死人
讲述者饶有兴趣地在讲,他只是因为故事新奇容易耸人听闻,才如此卖力的。站在一旁听讲的人也都把它当成了笑话,不时地发出哄哄的笑声。可是果戈理却沉默地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倾听着,在哄然的笑声中,他低下了头。他想:那个小官吏多么可怜呀!费了那么大的劲好容易买到了一支心爱的猎枪,不幸的事又偏偏落在他的头上这时候,自己在彼得堡的衙门里服务时所看到的一些印象,一下子浮现在自己的眼前了:自己也曾干过那种小官吏的艰苦工作,同僚们的生活、自己的生活地位,和那个丢了猎枪的小官吏的生活有什么两样呢?把这些生活集中起来,不就是一篇很好的作品吗!他下定了要写一篇小说的决心。
“要写下来!一定要写下来!”心里下着决心的时候,可是又犹豫起来。“猎枪”吗,虽然是心爱的,但不是小官吏们生活的必需品;如果换成“外套”——这一小官吏们生活的必需品,就容易体现穷官吏们的艰苦生活和他们的辛酸遭遇了。想到这里,《外套》这个题目就自然产生了。故事的情节也在头脑里形成了:
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是一个穷困而又怯懦的小公务员,他每天从早到晚地为上司抄写着公文。他有一件千补百纳的破旧外套,机关里的人因此时常讥笑和挖苦他,“向他头上撒碎纸,说是下雪了”。他把自己破旧的外套拿去叫人修补,但却被人拒绝了。没办法,他只好决计再做一件新的。为此,他含辛茹苦地攒钱,甚至连茶水都不喝,晚上有时候饿着肚子,不点灯;他在街上走路,也“尽可能轻轻地、小心地在石路和砖路上迈步,差不多要用脚尖走,生怕鞋底很快被磨破”。过了一段时间,他终于买了一件新外套,但是就是在得到新外套的这一天,这个新的外套却被抢走了。“外套被劫的消息毕竟震动了许多人,虽然有些官吏甚至对这样的事也不放过嘲笑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的机会。大家立刻决定替他募捐”
果戈理按照上述情节写到这里的时候,便停下了自己的笔。他感到这样
来结束这个故事不够真实,因为他与自己所看到的官场并不一致。因此,他想:尽管原故事里同僚们慷慨地凑钱给小官吏买了一支新猎枪,自己却不能在作品里让同僚们为小官吏买一件新外套。因为如果他们有这样善良的心,那么当初为什么不去资助这个小官吏呢?而且在实际生活中,官场上乐善好施的人也太少了。他这样想着,笔下同僚们慷慨凑钱买新外套的结局也就变成了下面的样子:
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只好去求助他的上司“大人物”来帮助,但是那些“大人物”却给他以极其严厉的斥责。最后,他在大风雪中挣扎着回到家里,终于在“大人物”的斥骂声中死去了。
从“猎枪”到“外套”,从凑钱资助到无情斥责的结局的改变,说明了文艺实践中的一条道理:艺术反映生活并不是照搬生活,它需要像果戈理写作《外套》那样,改变生活的原型,对生活进行选择、提炼、集中和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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