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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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徒步漫游》)

[美国]马克·吐温

(1835——1910)

赴勃朗峰的途中,我们先搭火车去了马蒂尼。翌晨八时许即徒步出发。路上伴侣很多——乘车骑骡的旅客多,还有尘土多。队伍前前后后,络绎不绝,长可一英里左右。路为上坡——一路上坡——而且也较陡峻。天气又复灼热,乘坐于骡背或车中的男男女女,蠕蠕而前,焦炙于炎日之下,真是其状可悯。我们尚能法避暑热于林薮之间,广得阴凉,但是那些人却办不到。他们既花钱坐车,是舍不得因耽搁而轻耗盘缠的。

我们取道黑首而前,抵高地后,沿途景物,颇不乏胜致。途中一处须下经山底隧道;俯瞰下面峡谷,有清流激湍其间;环视左右,石如扶垛,丘岗蓊郁,景色殊幽。整个黑首道上,到处瀑布鸣溅,连绵不绝。

抵达阿冉提村前半小时顷,雪岭一座,巍然在望,日熠其上,光晶耀眼,顶作V形,无异壮峨山门。这时我们乃亲睹了勃朗峰,诨号“阿尔卑斯之王”。我们拾级而上,这座尊严的雪岭也随之而愈升愈高,矗入蓝天,渐而夺据整个穹苍。

环顾邻近诸峰,——一例光突陡削,色作浅棕——奇形怪态,不可名状。有的顶端绝峭,复作微倾,宛如美人纤指一般;另一怪峰,状若塔糖,又类主教角冠;巉岩峭拔,雪不能积,仅于分野之处见之。

当我们仍高踞山巅,尚未下至阿冉提村之前,我们曾引领遥望附近一座山峰,那里棱镜虹霓般的丽彩,璀璨缤纷,正戏舞于白云之旁,而白云也玲珑要眇,仿佛游丝蛛网一般。那里软红稚绿,灼灼青青,煞是妩媚;没有一种色泽过于凝重,一切都作浅淡,而萦绕交织,迷人心意。于是我遂取坐观,饱览奇景。这一天彩幻,仅作片晌驻留,旋即消逸,变幻交融,一时几于无见;俄而又五色繁会,轻柔氤氲的晴光,瞬息万变,聚散无定,纷至沓来,熠耀于缥缈云端,把冉冉白云幻作霓裳羽衣,精工绝伦,足堪向飞仙捧供。

半晌,方悟刚才所见的种种瑰丽色彩,无穷变幻,原是我们在一只肥皂泡中所常见的;皂泡所过之处,种种色泽变幻,无不尽摄其中。天下最美丽最妙造的事物实在无过于皂泡:适才的一天华彩,云锦天衣,恰似碎裂在阳光之下的美丽皂泡一样。我想世上皂泡如其可求,其价值将不知几何。

马蒂尼至阿冉提之行,汁历时八时许。一切车骑,尽抛身后,这事我们也仅偶一为之。俯缘河谷而下,前往沙蒙尼途中,雇得敞篷马车一辆;继以一小时之余裕,从容进餐,这给了车夫以取醉功夫。车夫有一友人同行,

   



勃朗峰,欧洲阿尔卑斯山的主峰。

马蒂尼,瑞士西部瓦莱州一城市。

黑首,瑞士村名,黑首一词系意译。

阿冉提村,地在阿尔卑斯山的高峰阿冉提山脚下,位置在勃朗峰东北。

一种指状小蛋糕。

一种锥形糖块。

沙蒙尼,法国东部边界一河谷,地在勃朗峰之北。 于是这友人也得暇小酌一番。

起身后,车夫说我们用饭之际,旅客都已赶到甚至赶在前面了;“但是,”他神气十足地说,“不必为此烦恼——安心静坐吧——不用不安——他们已扬尘远去了,但不久就会消失在我们背后。劝您安心静坐吧,一切都包在我的身上——我乃是车夫之王啊,看吧!”

鞭梢一振,车遂磷磷而前。颠簸之巨,为平生所未有。最近的暴雨把有些地方的路面整个冲掉了,但我们也一概不顾,轮不稍停,车不减速,乱石废物,溪谷原野,飞掠而过——时而尚有两轮一轮着陆,大部时间则几乎轮不匝地,凌空嚷腾。每隔一会,这位镇定而慈祥的狂人则必一副尊容,掉转头来对我们讲,“观看到了吧?我一点儿也不虚说——我的确是车夫之王”。每次我们几乎险遭不测之后,他总是面不改色,喜幸有加地对我们说,“只当它个乐子吧!先生们,这事很不经见,很不寻常——能坐上车王的车,要算是机会难得啊!——请注意吧,我哪就是他啊。”

他讲的是法语,说话时不断打嗝,有类标点。他的友人也是法人,但操德语——所用的标点系统则完全相同。友人自称为“勃朗队长”,这次要求我们和他一道登山。他说他登山的回数比谁都多——四十七次——他的兄弟则是三十七次。他兄弟是世上最好的向导,除了他本人——但是他,请别忘记——他乃是“勃朗队长”,这个尊号别人是觊觎不得的。

这位“车王”果然不爽前言——像阵疾风一般,他的确赶上而且超过了那长长的旅客车队。其结果是,抵达沙蒙尼旅馆时我们遂住进了讲究的房间。如果这位王爷的车艺稍欠敏捷——或者说,如果他在离开阿冉提时不是多亏天意,已经颇为酩酊,这将是不可能的



   
























这里作者故意将车大的法语句句直译成英语,以产生滑稽效果。这些在汉语译文中则无法传达,只能以

稍带生硬的语句与词汇表示之。以下一段,也是如此。

这里纯系夸张。

这里“他”指“车王”。

指不可能抢在他人之前住进高级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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