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恰佩克
(1890—1938)
现代荷兰
如果你们问我,在荷兰最喜欢的是什么,我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住宅,还有奶牛,港口,维尔美也尔①的画,鲜花,运河,云霞。我首先提到的是住宅,那就谈谈住宅吧。
我不清楚,荷兰妇女的地位如何。但我感到她们享有优势地位。因为在这里,处处显示出一种妇女所
现代荷兰·伦勃朗特有的整洁性。我并不是说,这里是裙钗统治,但抹布具有指挥权,则是毫无疑义的。在英国我感到惊讶的是,住宅都防护得严严实实的,好像临街的城堡,有栅栏,围墙,常青藤掩护着。而更使我惊讶的是荷兰,住宅和街道之间,别无屏障,窗外的小花园不设栏杆,宽大明亮的窗户没有挂窗帘,行人对灯光照耀下的室内舒适的陈设和有条有理的生活情景,真是一目了然。荷兰的街道同室内建筑十分相似,如同左邻右舍的公
共走廊,美观整洁,井然有序。
荷兰似乎不造住房,而只是修建街道。住宅好像是街道的内部陈设和布置在两旁供人们使用的柜于,人们打扫住房的尘土,如同擦抹珍贵的家具。走进这样的住房,到处是窗户和滑门,这是为了充分利用空间。墙上满挂着风景画,仿佛使人看到了窗外的景致,低地,风车和运河。啊,原来这是凯普①的绘画,那是德魏尔德②的作品;这是德尔夫特的古瓷器皿,那是帝国时代的锡器。小伙子,这些不仅是古玩珍品,同时也代表着古色古香的家庭。
再简单地说说新建的街区吧。别的地方都在谈论新型建筑艺术,立体主义,工人新村和其他成就,而这里却是一公里一公里地在筹划新的建筑,有人也许会认为,这些工人街区,大约要一百年之后才可以住得满满的,因为街道极为宽阔,还有儿童活动的草坪,带阳台的房屋,阳光普照,窗户明亮,空气清新,但到处悬挂着出租或出售的牌牌。那样漂亮的新区,几乎有半数空无一人。
荷兰以其特殊的方式,给现代建筑艺术家提供了范例:讲究实效,为现代化生活从事建筑,利用住宅建筑的所有成果,同时,明确而出色地保持和忠实于本国的精神,传统和民族特点。荷兰的建筑艺术,既非常现代化,也非常民族化。
我们怀着几分羡慕的心情指出,任何人类劳动,是无法超越时代的,几百年之后,再看看我们的所作所为吧。
伦勃朗
伦勃朗①是位非凡的人物,模仿者大有人在,甚至出现了一个出人意料
①维尔美也尔(1632—1675),荷兰画家。I
①凯普(1620—1691),荷兰画家。
②德魏尔德(约1590—1630),荷兰画家。
①伦勃朗(1606—1669),荷兰画家。
的庞大学派。但人们并没有把握住他的真谛奥秘所在。这种真谛奥秘有着他独特的个性,反映了悲剧性浪漫主义者同理智审慎的世俗人现代荷兰·伦勃朗物之间的冲突。名震寰宇的浪漫主义者,恰好出生于荷兰一座明净小巧的城市。直到现在,他的故居依然保留在阿姆斯特丹犹太区的边缘。这不仅代表伦勃朗的住址,也显示出他内心世界的一个侧面。他回避新教的阴森严峻,表现得忧慢不安和漫不经心。他在黑暗中探索,向东方追求,沉浸于冥思、深情和幻梦之中,同时未能摆脱严酷现实的缠绕。他的绘画描述了犹太教徒的珠光宝气,风烛残年和老态龙钟,刻画了苏萨宁充满泪花的眼睛,人之子①和普通人物的面貌,但最主要的是表现了人的惶恐忧戚,惊愕恐惧和那种不可名状的精神世界。他所遭遇的最大讽刺是,许多模仿他而产生的平庸作品,在他的故国竟获得了相当可观的成就。尽管他是在濒临崩溃的境况下与世长辞的,但两百年之后,他的继承者仍千方百计地要求,为了维护他的荣誉,应明令禁止对他的模仿。
来自世界各地的善良人们,怀着虔诚的心情,在作者的黑暗与光明相互交织的绘画旁,留连忘返,但其实并未进行精心的研究。指望从这位画家的艺术中察觉和探索荷兰民族奥秘的游客,在伟大而神秘的艺术家面前,依旧彷徨无主,茫无所知。
①指耶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