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创泼彩山水——“大千世界”

一千两百多年前,唐代画家王墨即兴“泼墨”,这一泼,泼出了水墨山水画的新天地．时光如流,转眼已过千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历代山水画家始终大做水墨“文章”．元代黄公望发明“浅绛山水”(在水墨山水中以赭石色淡皴)；明代文征明发明“小青绿”(在水墨山水上,以淡青绿色稍稍渲染)．但都没有跨出水墨画的大门槛．水墨画是中国画家自由驰骋的天地,人在其中,它就是让你大显身手的自由王国．若要想“打出来”,它又成为你的精神牢笼!

一千两百多年之后,一位声名卓著的老画家,勇敢冲破牢笼,站在中国画从传统到现代的分水岭上,墨花飞舞又一泼,泼出一个流光溢彩的“大千世界”．这位画家就是九十年代初刚刚去世的张大千。

张大千是一位奇才,有着不同寻常的人格和许多不同凡响的轶事．在绘画艺术上,他的前半生和后半生以及晚年画风截然不同,简直不像出于同一个画家之手笔．而他的人格,具有善和不善,保守和革新的两面性．他那我行我素,独立特出的处世风格,使他成为有史以来中国画坛上不多见的人物。

张大千从小在他那会画画的母亲和画虎的二哥张善孖的循循诱导下,开始学画,遍临历代古画．年青时,他曾出家为和尚．后因为害怕在头顶上烧戒疤,只好又还俗．他从摹古入手,练就了一手乱真的功夫．他早年伪造的《石涛册页》(多幅画页装订成册,形似书本),竟被著名鉴赏家、画家陈半丁当成石涛“真迹”．而他伪造的“梁楷真迹”《睡猿图》亦使他的画友,著名收藏家吴湖帆蒙受欺骗和屈辱。

他造假画意在骗人和谋取不义之财,可见人品不高．但他为了不和二哥争名声,一生不画虎．可见他又具有讲究义气的一面．所以说,两面性的人格在他身上反映得非常明显。

本来,他属于地地道道的传统画派,他的作品,除伪造石涛山水以外,即使自己的创作,也常酷似石涛的风格．比起清代的郑板桥“当面石涛还不学”的创新精神,应该说是一种倒退．但他竟然在晚年画风大变,开创了令世人瞩目的“泼彩大写意山水画”,又使人不得不赞叹他的才气和创造力。

他的晚年变法,与他中年之后长期旅居国外的经历密不可分．他周游列国,浏览各国博物馆．参观各类美术展览,使他大开眼界．尤其是他曾有幸拜会了最负盛名的现代美术大师毕加索,毕如索对他守旧画风的批评,使他茅塞顿开．张大千晚年变法,正是在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下酝酿成熟,终于如火山般的爆发出来了。

由于中国大陆在改革开放之前,长期实行闭关锁国政策,加上十年浩劫对艺术的亵渎和管制,国内的老一辈中国画家,一是长期无缘与西方现代美术对话,二是长期没有发挥个人创造的自由,而旅居国外的老一辈中国画家中,象张大千这样才华横溢的大师可以说是绝无仅有．所以,泼彩山水画首先由张大千在国外开创,然后再流传到国内,这既是历史的误会,也是历史的必然。

张大千的泼墨山水主要仍以传统的青绿色为主色调,少数作品以朱砂、朱磦等暖色为主调,并且是既泼彩也泼墨,色墨互融,别具韵味．同时,也在某些部位用皴法,与泼彩形成线与面的对比．他基本上没有采用西洋画色彩,这是由于他早年一味钻在传统画法里,而没有学过西洋画的缘故．他的创造,关键在于敢把色彩泼到画上,以及泼色的技法．据说他画画时用的是一张桌面可以任意摆动的画桌．泼彩之后,根据需要,调动桌面角度,色彩就会顺着画家的意图流淌。

《春山积翠》是他泼彩山水中的珍品．画为横幅构图,画中大片墨绿,随意流淌成形．再以青绿加白,或喷或染,画出烟光岚气,一片迷濛．右侧山头,勾皴几笔,轻染藤黄,恰似一抹余晖,成画龙点睛之笔．与大片墨绿形成深浅、冷暖对比．通观全幅,流光溢彩,离合恍惚．“见山不是山”,犹如抽象画．(抽象画是以几何形或没有具体客观形象的有机形作为母题的绘·画作品．)细看点睛之笔,则妙笔生花,有形有神,“见山是山”。

张大千的泼彩山水画,于国内改革开放之初的七十年代末,传入大陆．对刘海粟、朱屺瞻等德高望重的老画家们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刘海粟、朱屺瞻的泼彩虽然也以青绿色调为主,但他们毕竟是学过西洋画的,所以泼彩更加斑斓丰富．《朱屺瞻百岁画册》就是采用一张泼彩山水作为封面．老人如今已届一百零五岁,仍然泼彩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