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个人,不问在应当不应当夸口的场合,总喜欢夸口。有一次,他吹牛说,他会测量整个大地。他甚至跟人家打赌说,到第二天早晨,他就会算得出,从日出到日落,大地会伸展到多么远。
他回到了家里,坐立不安。
老婆对他说:“坐下吧,要吃晚饭了。”
而他只是摇头。
“不想吃。”
他钻进被窝里去睡觉,好像生了病似的。
老婆问他:“你遇到什么倒霉事儿啦?为什么这样发愁?”
他只好全部坦白。
“老婆,”他说,“这回可完蛋啦。我和人家打了赌,明天早晨,我得说出,从日出到日落,大地会伸展到多么远。这个难道我说得出吗?要是说不出来,到那时呀,咱们的房子和房子里的一切家当就都要输光了。”
老婆听完了他的话,说道:
“甭着急。我教你怎么办。明天去找跟你打过赌的那些人,当着他们的面,插一根竿子到地里,说:‘在日出以前,这么这么远,在日落以前,这么这么远。谁不相信吗,就叫谁亲自去量量看。如果我量错了一寸一分,就罚我,就让我的房子和我房子里的一切家当都输光。’”
丈夫听了老婆聪明的计策,非常高兴,病马上好了,就坐下来吃晚饭。
大吃大喝以后,这才去睡觉。
第二天,他就按照老婆对他讲的那么办了。
他的聪明机智,使大家都十分惊奇。
“他是吹牛大王呀,”人们说,“但他是从来不敢夸口说自己聪明的。
这回他究竟怎么会想得出用这样巧妙的手法,打赌打赢了呢?”全城很快就谈论起这个人来了。
连国王都听到了他的名声。
国王说:“把这个人带来见我。”
他来了,国王就跟他这样交谈:
“听我说呀,人们在谈论你呢,说你是个有点儿愚蠢的人。可是,并不
是所有的聪明人都会想得出像你那样的答辩。也许是有什么人教你的吧?”吹牛的人承认了:
“唔,对啦,是老婆教我的。”
国王还不敢信以为真。
“真的吗?”国王问道,“你竟会有这样聪明的老婆?”
吹牛的人很高兴,又大吹特吹起来。他就这样说了:
“岂但非常聪明呵!而且还非常漂亮!又非常年青!”
国王听了他的话,说道:
“这样又聪明、又漂亮、又年青的女人,应当做国王的老婆。去吧,把
这一番话告诉你的老婆吧。”
糊涂丈夫回到了家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婆问他:“你又遇到了什么倒霉事儿啦?”
丈夫说:“这样的倒霉事再糟糕也没有了。今天国王把我叫去,问我怎样打赢了赌,是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就告诉他啦,这是你教会我的。你这么聪明,国王很惊奇。我就对他说了,说你又聪明、又漂亮、又年青,让他知道我有一个怎么样的老婆呵!可国王一知道了这件事呀,马上就说,如果你是这么又聪明、又漂亮、又年青,你就不能再做我的老婆,得做他的老婆了。你瞧,我够多倒霉呀!”
老婆听完了他的话以后,说道:
“常言说得好,‘嘴快智穷。’见鬼,对谁吹牛啦!对国王呀!是啊,怎么办呢!现在应当想个补救办法了!再到国王那儿去,对他这样说:‘你叫我转告我老婆的那一番话,她听了十分高兴。因此,我的老婆请您赏光去吃晚饭,尝一尝她做的佳肴和那甜得像蜜一样的美酒。’”
丈夫照办了,去邀请国王来吃晚饭,而老婆这时就忙起家务事来。在桌上摆了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盘子——大盘子、小盘子、深盘子、浅盘子、盛鱼和盛肉的盘子、盛调味汁和盛调味品的盘子——在每一只盘子里,都放了一小撮灰尘,用盖子盖好。然后,在每一只盘盖上,蒙一小块布——有缎子,有绸子,有毛料,还有粗糙的亚麻破布。有些是五光十色的布料,有些是条纹布,有些是花布。有的是新的,有的简直是破烂不堪的旧抹布。她把桌面摆好,到她自己房间里去了。
国王很快就带着自己的亲信到来。大家入席。
国王吩咐把一只盘子揭开。主人拿掉了蒙在盘盖上的那块绸子,揭开盖子,而盘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点儿灰尘。
国王吩咐揭开另一只盘子。盘子里也是一样。
揭开了第三只盘子。里面也是什么都没有。
国王生气了。
他说:“存心嘲弄我们的那个女人在哪儿?把她叫来!”
她来了。国王责问道:
“你怎么拿我寻起开心来了?你要作弄我吗?你为什么在桌子上乱放这
些布片?为什么在盘子里放些灰尘?”
女人回答说:
“呵,伟大的国王!你发脾气是没有理由的。我根本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不过,我不敢指望你要跟我谈话呵。因此,我就打定了主意,如果不能用语
言,就用暗示,来向你表白我的心思。你瞧,桌上的盘子用各种不同的布蒙着。而盘子里是灰尘,所有的盘子里都是同样的灰尘。时光消逝了,所有一切布料——漂亮的和不漂亮的、丝绸的和亚麻的,同样都要腐烂,一切都要化为尘埃。所有的女人也是这样——不管她们漂亮不漂亮,同样都要衰老。曾经是美女的女人,也要年老色衰,而曾经是不漂亮的女人,年老时候也不会变得比任何美人更丑陋些。只有一颗忠实的心呵——无论年青还是年老——始终都是同样的美丽。这就是我要对您说的话。”
国王听完了她的话,非常惊奇,说道:
“我本来想要惩办你和你的丈夫,而你使我一想到我的欲念,就不得不感到羞愧了。”说完了话,他慷慨地拿黄金赏给两位主人,就离开了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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