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 一个绿油油的小山坡上,有一块光秃秃的大岩石。
一天下了一场大雨,岩石上一个凹下去的地方积了水,就像一个浅浅的水塘,在这水塘里,忽然来了两只小蝌蚪,身子一扭一扭,尾巴一摆一摆,游过来又游过去。
“小东西,我这儿是你们玩儿的地方吗?”
谁在说话?两只小蝌蚪吓了一跳。
啊,原来就是这块大岩石,他的岁数很大了,得叫他岩石老公公。
“小东西,你们是怎么到我这儿来的?”
“我们嘛,”两只小蝌蚪一齐回答,“是一个圆脸蛋的小哥哥带来的。
他可喜欢我们了,说要把我们养起来,看我们变成大青蛙。”
“哦,是小哥哥把你们送到我这儿来的?”
“不,不!”一只小蝌蚪说,“他把我们装在小玻璃瓶里,他不小心,把小玻璃瓶打碎了,只好让我们在您这儿待一会儿……”
另外一只小蝌蚪抢着说:“小哥哥会来接我们的,他去拿一个漂亮的杯子,还装上水草,让我们住在里面。”
“嗯,是这样。”岩石老公公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可是等一会儿,太阳会把这点儿水晒干的,你们的小哥哥得赶快来呀。”
小哥哥没来,来了一只小花狗。小花狗口渴了,看见大岩石上有个浅浅的小水塘,就伸出了舌头。
“不行,不行!你不能喝这儿的水。”岩石老公公叫了起来。
小花狗这才看见小水塘里有两只小蝌蚪,就不喝水了。他对小蝌蚪说:“呀,这点儿水很快就给晒干了。让我带你们下山坡去吧!”
“不,小哥哥说好来接我们的,我们在这里等他。
”
小花狗听了点点头,跑下山坡去了。
小河里有的是水,够他喝的。
太阳晒得更厉害了,水慢慢地被晒热了。小蝌蚪浑身不舒服起来,只好一个劲儿地扭着身子。
岩石老公公看见他们这个样子,心里真着急,这时候正好有只小花鸭,从他跟前走过。
他急忙叫住小花鸭:“小花鸭,帮个忙,把小蝌蚪送下山坡去吧。”
“好啊!”小花鸭说:“我正要到河里去洗澡,我带他们去。”
可是小蝌蚪不愿意,一只小蝌蚪说:“小哥哥说过要来的呀!”
另外一只小蝌蚪说:“是啊,要是小哥哥来了,找不着我们,他多难受啊!”
“真是一对小傻瓜!”小花鸭叹了口气,摇摇摆摆走了。
小水塘里的水越来越烫了,越来越少了。
小蝌蚪把身体紧紧地贴在岩石老公公的身上,一动也不动。
“你说,小哥哥这会儿是在找杯子,还是在捞水草?”一只小蝌蚪轻轻地说。
“他一定走在路上了,拿着漂亮的杯子,盛着清凉的泉水,那水好清好甜哟!”另一只小蝌蚪想把头抬起看一看,可是已经抬不动了。
山坡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快到中午了,太阳晒得好厉害!小水塘里的水给晒干了,岩石老公公难受极了,不停地叹气。小蝌蚪觉得像浑身着了火,一会儿,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过了好久,真有一个圆脸蛋的小哥哥上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杯子,杯子里盛着清清的泉水,还装着许多水草。可是他没跑到大岩石跟前来,就在山坡下的一条小河边,捉起小蝌蚪来。
只有岩石老公公还记得两只可怜的小蝌蚪,他们已经变成两个小黑点儿了,紧紧地贴在它的身上。他们在做梦呢,梦见漂亮的杯子,清清的泉水,绿色的水草,圆脸蛋的小哥哥。
。【赏析】: 《岩石上的小蝌蚪》以素朴、安静的精神气质为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的中国幼儿文学增添了富有个性的美学韵味。
“一个绿油油的小山坡上,有一块光秃秃的大岩石。一天下了一场大雨,岩石上一个凹下去的地方积了水,就像一个浅浅的水塘,在这水塘里,忽然来了两只小蝌蚪,身子一扭一扭,尾巴一摆一摆,游过来又游过去。”这开篇的短短几行文字,就以简简单单的口语营造出一种故事内在的叙述节奏。在这种节奏的引导下,作者谢华娓娓讲述了两只小蝌蚪短短的生命历程:被一个圆脸蛋的小哥哥捉住;被放在一个岩石凹的水坑里;满怀希望地等待着小哥哥;数次谢绝离开水坑的机会;在烈日下被晒成干干的小黑点。而与小蝌蚪甘愿为诺言而死的忠诚形成对照的是,那个圆脸蛋的小哥哥早已忘记了它们,他拿着一个小瓶子又在河里捉另外的蝌蚪玩了。
这是一个有着背弃和死亡的令人伤感的故事,尤其是那并不圆满的结局,在为儿童而写的童话中并不多见。
但作者并没有刻意渲染死亡的阴影,而是以小蝌蚪“梦见漂亮的杯子,清清的泉水,绿色的水草,圆脸蛋的小哥哥”为最后的声音缓和了故事本身的悲情。
我们可以把这篇小小的童话看作是作者谢华的一次本色写作。
安静、从容的内心使她寥寥几笔就从侧面抓住了孩子天性中的“没心没肺”,并以此为基点构架了这个令人难忘的故事。
而两只小蝌蚪的塑造则更多地源自作者的内心理想和道德律令了:孩子般单纯的灵魂和坚定的成人意志的完美结合。
当自然的天性和主观的理想形成一种不可调和的冲突时,作者由此发现了其中所蕴藏的悲剧之美。
同时我们也必须指出,尽管作者的主观意图并不想在这篇童话中彰显某种道德批判,但从童话的整体效果来说,道德批判的暗示已经在文本中不知不觉地形成了:那就是对小男孩遗忘小蝌蚪的谴责。
但善忘是孩子的一种天性,那么,对天性进行谴责是否削弱了这篇童话的文学力量?记得英国作家詹姆斯·巴里在《彼得·潘》中是以这样一句话作为这部不朽作品的尾声的:“事情就是这样周而复始,只要孩子们是快活的,天真的,没心没肺的。”也许,从中我们也能看到不同民族对童年的不同态度和认知吧。
如果比较日本作家新美南吉的童话名篇《去年的树》,我们会发现更多值得思考的现象。《去年的树》和《岩石上的小蝌蚪》都以“遵守诺言”为主题,但它们却以逆向的思维创造了两个情感基调迥异的故事:一只小鸟在寻寻觅觅中完成了对承诺的兑现;两只小蝌蚪在苦苦等待中为诺言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从儿童文学的美学角度考量,新美南吉的童话是遵循了童话的“圆满”传统的,我们知道,童话这种结局的圆满是和人类幼年时期的审美心理特征紧密相连的;而《岩石上的小蝌蚪》则可以看作是一种反传统的另辟蹊径,它更多的是注入了作者个人的某种文学感觉。
其实,这种独辟蹊径式的写作在安徒生的童话中也屡见不鲜,如《海的女儿》、《卖火柴的小女孩》、《沙丘的故事》等作品,无不以主人公愿望的破灭和身体的死亡为最终结局。因此,我们不妨把《岩石上的小蝌蚪》这种不圆满的结局,视作谢华在创作上的一种锐气。有意思的是,安徒生在上述童话中以坚定不移的基督信仰,为他那些在尘世中备受磨难的主人公找到了永恒的天国,从而修复了令人怅然若失的不圆满;谢华在这篇童话中则是以对美的信心来加以弥补。
那么,两者所产生的文学感染力孰轻孰重呢?这有待于读者自己的判断,因为阅读本身就是在寻求和自己的内心需求相契合的感动。
(陈恩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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