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文学、或中国现代革命历史,是当代中国的文学最重要的创作资源之一,当代文学的经典作品,有相当一部分是和革命战争有关的。但我们也必须承认,对战争文学或我们称为'军旅文学'的创作,需要探索的道路仍然还很漫长。说得极端一点的话,这一领域的创作对作家构成的挑战仍然是相当尖锐的。特别是在和平时期,如何书写军队生活,离开战争后的军人该怎样表现,应该是所有军队作家共同面对的问题。石钟山的出现并不是说他找到了解决这一问题最有效或最好的途径,但他的探索于军旅文学来说,具有文学史的意义是没有问题的。他的《男人没有故乡》、《向北,向北》、《遍地鬼子》、《红土黑血》、《玫瑰绽放的年代》、《激情燃烧的岁月》、《军歌嘹亮》、《母亲》、《幸福像花样灿烂》等作品的出版或播映,不仅使石钟山炙手可热名重一时,而且,和平时期的军旅文学也在他这里发生了某些重要的变化和转向,作为一种文学现象,石钟山的意义便不同凡响。
《天下兄弟》是石钟山新近出版的一部长篇小说。这部作品不是通过战争/和平的对比寻找差异性,也不是在退伍/退休离开部队或岗位的落差中突显人物性格。这样展开故事的方式石钟山已经尝试过。因此,《天下兄弟》如何突破过去的军旅文学并且超越自己的创作,对石钟山来说是首先面对的困难。在我看来,《天下兄弟》最大的特征就是它的戏剧性因素:无力抚养一对双胞胎兄弟的母亲,将其中一个孩子送给了不能生育的团长田辽沈夫妇,取名田村的孩子高中毕业后被父母送进部队;为了改变家庭和个人命运,留下来的孩子刘栋,也以姐姐牺牲婚姻幸福为代价走进了军营。兄弟两个被分配到同一个部队。这样戏剧性的情节设置,自然会有既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故事发生。他们既是竞争对手,同时又在关键时刻相互帮助甚至拯救对方的生命。最后谜底托出,俩兄弟身世被告知,田村与苏小小终结良缘,又生出一对双胞胎。小说以大团圆结束故事。
在以往的军旅文学中,国族叙事是不能改写的主旋,个人命运或人性的因素一直受到压抑。这是这一题材的小说难以突破的主要原因。石钟山在《天下兄弟》中虽然设置了戏剧化的情节主线,但在这个框架中他力求表现的还是普通人性的问题。生母王桂香的忍辱负重牵肠挂肚,几乎写尽了天下母亲的骨肉亲情;养母杨佩佩意外得子的欢欣和怕失去的心神不宁;大哥刘树的一再牺牲直至捐给弟弟眼角膜;姐姐刘草为弟弟参军而宁愿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农村姑娘苏小小对爱情的美丽想象和坚韧的等待等,都写得极为令人感动。这些动人的因素就是因为那是普通的人性,是任何人面对或遭遇了这些问题时都会产生的情感和行为。因此,小说就超越了'军民鱼水情'模型,而升华为对人性探讨的深度。另一方面,小说对农村特殊年代苦难的书写,对普通农民对苦难忍受力的书写,都因其真实性而给人以极大的震撼。
需要指出的是,《天下兄弟》因其戏剧性而具有可读性,它奇异的故事以及围绕故事的节外生枝,都诱惑或吸引着读者。但夸张的戏剧性和密集的故事更像是一部长篇电视连续剧,这样又压抑或制约了小说文学性的生成。直白的语言和过多的交代叙述,使这部小说几乎一览无余,小说的'意味'所剩无几。这是对大众文学因素接受或吸收过多所导致的。此前他的小说也程度不同地存在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对石钟山来说,可能是今后需要超越的最大的问题。'石钟山现象'是一个值得研究的现象,同样'石钟山模式'也是一个值得警惕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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