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寡妇一大早在门口活灵活现地扫地,黄昏时儿子发现她直挺挺地死在床上。县里来了调查人员,人们凑上来看热闹,从六六镇赶来断案的张家山发现窑沿外那几个光头老汉神色不对'
全书以拗口的'原生态'陕西方言、以张家山的活动为线索,把一个又一个让人忍俊不禁又心里泛酸的'原生态'故事连缀起来:'贺红梅告状'、'敲银元'、'回头约'、'凶咒'、'招夫养夫'、'三轮四轮'等等,这些花花绿绿的事情和案件,'都因'性'的因由而发'(作者语)。
人们是黄土地的寄生物,寓寄在黄土地上,辛苦中也有一些源自生命本能的展现,比如快乐、俏皮话、秦腔、信天游、白羊肚手巾,这些都是人的个体意识在这片土地上生根的某种证明和乐趣。而'性',大概是这片广袤的荒原上最受人关注、也最能展示激情活力的事。所以,'花案'也在这里此起彼伏地发生着。
被作者称为'怀着中世纪梦想,去匡正社会'的主人公张家山,是黄土高原既普通又典型的一个老汉,他当了一辈子村干部,他一生的腰板总是挺得很直,习惯于高视阔步,虽然并没有多少知识和文化,衣兜里总要别支钢笔,以区别其他'拦羊老汉'。他老了,在'六六镇'上开了个民事调解所。他不必守着窑洞干活、晒太阳,而带着个相好的女人'谷子干妈',还有个憨憨的后生跟着跑腿,整日里一路招摇地在各村间判判案子,调解事端。这该是窑洞内外那些庄稼把式和婆姨们明里议论暗里羡慕的事啊!
一般读者对陕北作家的第一印象是,他们没有多少文化,却勤奋出众;作品大多是结构单一的农村题材,但却深深影响着当代大陆文坛。不过,同样写变革中的农人题材,美国作家福克纳通过《去吧,摩西》,揭示的是种族歧视、人性的贪婪和占有欲以及物欲对于人类心灵的桎梏等深层次的命题。《最后的民间》是'大西北三部曲'的第二部,书名似乎也在追忆缅怀什么,因为'最后的民间'绝不仅仅只是些'花案',但读者被栩栩如生的人物刻画和真实生动的场景事件吸引之后,却难以感受到它应该具备的真正力量。作品的'悲天悯人',是作者自己说出来的,也许他们那个文化圈中的评论家按这个思路去评论,但普通读者不知有几人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那种来自天宇的心灵共振。
作家要么选择虚幻的风雪或鬼怪,要么选择自己熟悉的乡土或经历,除此以外再没有更多的选择了。这本无可厚非。但黄土高原上,一定还发生着一些触及人性人生的本质的事,更值得作为公共知识分子的作家关注,并借以表达以现代文明为内涵的主体精神和价值理念,黄土高原绝不仅仅是'花案'和非得用方言讲述不可的事儿。不过,人的大脑意识是人的身体的寄生物,所以,每个人都囿于自己的皮囊,每个人也同样囿于自己的意识,这不是作家的不足,而是人类的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