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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端的权利》与其说是一段史实,一个人的传记,不如说是作者对'人性'与'历史'所作的一次最为严厉而彻底的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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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部'为失败的事业而战斗'者的传记,书名的副题叫做'卡斯特利奥反对加尔文纪实'。老实说,在读这本书前,我根本不知道卡斯特利奥是何方神圣,而对于加尔文,也仅仅'好像在哪儿看到过'他是基督教新教改革的领袖之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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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斯特利奥,一个'可有可无、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一个'在异国的难民,没有公民身份,甚至没有居住权;一个逃亡过两次以上的流亡者',同时也被他同时代的人公认为'当时最有学问的人'。为了一桩在那个年代司空见惯的宗教裁判:烧死'异端'塞维斯特,而向日内瓦的精神与行政领袖'加尔文大师'发起了一场'苍蝇撼大象'的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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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说茨威格的目的仅仅是为一位'思想上的英雄'树碑立传的话,大概没有几个人会再为这本书而抛掷时间与精力'然而他的目的决不在此。茨威格真正想做的是:在这一场'权威'与'异端'力量悬殊的较量里,找到人类历史上一次次重演的疯狂与屠杀的根源,以及它的对立面,一种自由、和平、博爱的人道主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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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斯特利奥正是这后一种价值的代表,'他否认那些身居高位的人,那些仅仅因为私人意见不同就有资格伤害任何人的人。在那些集体搞疯狂的时期(这一疯狂不时地折磨着世界),居然有这样一个人,胆敢使他的思想不受那种时髦的幻觉的影响;胆敢把谋害(这种谋害常假借为上帝的更大光荣的名义)按其真正的含义称之为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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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历史,茨威格的目光有着一种清澈的穿透力'他能够同时看见,并理解善与恶,却不影响自身对真理、人性的确认与信仰'这可以称之为一种'复调式'的观察。正因为如此,他在表达自己的信念的同时,为历史留下了传神的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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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历史的编年上,要寻找故事里诗一般的公正是徒劳的。我们不得不适应这一现实:历史乃是万神殿的反映,它的活动既非道德又非不道德。它既不惩恶又不报善。因为它不是根据正义而是根据力量。它总是把胜利分配给有权势者,任其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一般来说,在世俗事务上它总是替为非作歹者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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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一个失败者对世界的道德控诉,而是一名冷静观察者的调查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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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一个国家开始实行恐怖统治时,志愿告密的毒草便会象可厌的种子那样萌发滋长。当原则上允许甚至希望告密时,其他正派人就会被恐惧所驱使而扮演告密者的角色。'这不是对加尔文统治下的日内瓦的描述,而是对整个人类历史的概括与归纳'许多人曾为'文革'十年中的'人性沉沦'而苦恼、迷惑,甚至把它归入'民族的劣根性'之一,而茨威格的这段描述,恰恰说明了,那正是'人性'在一种极端环境下的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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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茨威格借卡斯特利奥之口,雷鸣般地宣示了自己对世界的信念:'现在,在最阴郁的世纪长夜里,犹如一道闪光,卡斯特利奥提出了不朽的名言:'把一个人活活烧死不是保卫一个教义,而是屠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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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寻真理并说出自己所信仰的真理,永远不能作为罪行。没有人会被迫接受一种信念。信念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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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这些精辟的论述,构成了书中最为华丽的篇章。在许多文章里,我们常常会看到'人道主义乐观精神'的描写,然而,在茨威格这里,我们看到一种更为冷峻、悲壮的人道主义,'我们不应用火烧别人来证明我们自己的信仰,只应为了我们自己的信仰随时准备被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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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正是因为对人性有着深刻的理解,茨威格对于'勇气'和'信念'提出了自己独到的看法,'在精神方面的论战中,最优秀的并不是那些毫不犹豫地、热情地投入纷争的人,而是那些长时间犹豫不决的人们。因为后者爱好和平,又因为他们的决定是慢慢形成的'但是,那些最难决定战斗的人,一旦决定了,就是所有人中间最不可动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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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茨威格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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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战的硝烟里,听到日本占领新加坡的消息后,远在巴西的茨威格与夫人双双服毒自杀。他在遗言中写道:'与我操同一种语言的世界对我来说业已沉沦,我的精神故乡欧罗巴也自我毁灭'而我的力量由于长年无家可归,浪迹天涯,已经消耗殆尽'对我来说,脑力劳动是最纯粹的快乐,个人自由是这个世界上最祟高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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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沉沦的世界里,茨威格以生命重申了自己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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