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学在本质上是一门回忆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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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名言不知道是谁说的,倘若说它确实在某种意义上道出了文学艺术的部分本质的话,那么关于回忆和时间本身却很少被小说家们当成写作的主题(或者说,主角),这也是一个事实'尽管在所有的作品中,或多或少都包含了时间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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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博科夫的《说吧,记忆》是这不多的以时间为和记忆为主角的作品中非常奇特而优秀的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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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其实是一部个人的自传,而我却宁可把它当作以时间为主人公的一本小说,或者说艺术品(关于时间的肖像什么的,如此等等)。此刻它就摆在我的眼前,而我仍然象以前无数次阅读这本书时那样,被一种愚蠢的冲动诱使着,忍不住想把书举到阳光底下(象个野蛮人那样),看看书页后面究竟藏着什么迷人的魔力。我相信对于一部份'纳博科夫迷'来说,他的名字就是魔术师的代名词。纳博科夫,心灵的巫师,时间搜集者,流亡以及'午后倾斜的阳光下一段令人难忘的记忆。象梦一般神奇,象生命一样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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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这位传奇式的作者,目前我所知道的并不多。男性(1903'?),俄国流亡贵族(革命家?)后裔,旅行者,鳞翅目昆虫(尤其是蝴蝶)学家和标本收藏家,诗人,大学文科教授(古典文学、写作以及文学批评),象棋难题的制作者,畅销书作家(相信关心图书动态的读者们,对于《洛丽塔》这个书名会有更加深刻的印象)。然而纳博科夫依然象一个谜,神秘地隐现于他那奇诡的叙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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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蓝在一道深渊上晃动,而常识告诉我们,我们的存在只是两片黑暗的永恒之间一道短暂的光的缝隙'随着这混合预言般的神秘与科学式的精确的语调,纳博科夫将我们送进了一条迷宫般的时间隧道。并且,伴随着某种难以觉察到的幸灾乐祸,这个倒霉的巫师不经意地泄露出其间的某些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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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在思想中返回'我返回时思想毫无希望地越来越窄'到遥远的地带,在那里摸索某个秘密出口,而最终仅仅发现时间的监狱是环形的并且没有出口'最初,我没有意识到,初看之下如此无边无际的时间,是一个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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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又是怎样一座包罗万象的'监狱',和怎样一位自得其乐,四处游荡的'囚徒'啊!我不能再引用书中的任何一段文字,在我看来,它们的每一个片断都那么可爱,此刻在我的脑海里带着所有的美丽与任性向我飞奔而来,毫无顾忌地展示着自己种种琐屑的动人之处。而我只能象个不安的顾客,紧张地扭绞着双手,不知自己该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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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正是纳博科夫最深刻的魅力之一。在关于他自己一生中37年(1903'1940)的絮絮叨叨的回忆中,纳博科夫以一种令人惊讶的语言和视角赋予了一个人生活中种种细微之处以一层瑰丽的光彩。我曾经以为这一光彩来自于作者奇特的想象能力,然而,在仔细地研究过纳博科夫在《说吧,记忆》一书中的语言之后,我不得不承认,那并不是想象,恰恰相反,它的语言中带着一种坦率的清澈和解剖学一般的精确'我不知该如何描述得更加准确,或许,只有阳光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后,洒落到游客脸上的那种清澈感才能与之相比;也只有一位鳞翅目昆虫学家在透过高倍放大镜下所看到的蝴蝶翅翼上美妙的花纹,并将之描绘下来的那种精确,才能给阅读者带来同样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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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坚韧卓绝的耐心让我们想到另一位伟大的时光描述者'普鲁斯特和他的《追忆逝水年华》。纳博科夫和普鲁斯特二者之间确实存在着某些极其突出的相似之处:在回忆中重现昔日形象(包括每一个细节)的令人吃惊的视觉;近乎无穷无尽的写作耐心;以及伴随着流逝时光的,温和而平静的嗓音。而两人之间的差异同样明显(或者说,更加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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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塞尔'普鲁斯特更象一位伟大的建筑师,他以三十年的时光,用回忆的砖石砌就了一道辉煌的时光走廊,而在动笔创作之初,他就考虑到,要把这部作品建筑得象一座教堂(《追忆逝水年华》译者前言)。这使得他的作品体现出一种超越于所有细部之上的辉煌'一种整体上的气势与力量;相比之下,纳博科夫则更象一位细腻而渊博的收藏家,在他那小小的,'环形的时间监狱'里,不厌其烦地搜集、摆弄、摩娑和修理(以自己广博的学识和独特的感觉为工具)着每一块时间的碎片。将它们摆放在最适于观赏的位置,直到它们在阳光下重新闪现出光彩'属于'物'自身的独特的光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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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纳博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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