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真聒躁,逢人就说木心,祥林嫂似的。带着有才华的人特有的骄傲和好奇,我读木心,兑了一些和陈丹青有关的温柔情绪。在当当网搜木心,先看书名:哥伦比亚的倒影、温莎墓园日记、我纷纷的情欲、琼美卡随想录、鱼丽之宴'意象极美,斯文雅丽,我这样文案出身的人一下子被勾引,和作者一起咬文嚼字:'我纷纷的情欲'改成'我缤纷的情欲'呢?我更爱'缤纷',但显然比不上人家的格调。N年前周国平有一部诗集叫《忧伤的情欲》,少年时看那标题心仪不已,长大后偷香窃玉写了一篇影评,今日对照仍觉'纷纷'最美,意境高不可及。
可能因为木心首先是画家,所以你看,他的文字像是写在画布上,寥寥数语凝固成画,有西洋油画,有中国古典写意,还有意识流或抽象派,奇异交汇,自成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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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回木心的书,断断续续翻阅,不得了,不得了,极少嫉妒的我心里有纷纷的妒意,甚至怒意:同样用中文写作,他,凭什么让我自觉如此粗鄙和恶俗,像搔首弄姿的三流妓女遇到雍容的贵妇?即便那美是'精心梳妆'后的无可挑剔,也不能不佩服作者无与伦比的审美心,何况人家审美背后还有辽阔和旷达的思想充盈。
听惯了新闻联播,看惯了报纸杂志,猜透了大众心思,国内作家的文字统统呈现出'很作家'的款式和气息,读了上句大抵猜到下文,起承转合全是一套模具,借此进入相同的语境,就像乡镇的干部,衣着接近,茶杯相似。木心显然是异数,不来自乡镇,不来自省城,甚至不来自国际大都会,他不属任何派系,自顾自遣词造句,自顾自抒情写意,和司空见惯的优秀和不优秀的华文作品统统不同,不长篇累牍,不好为人师,用的却都是优美的中文和嫡亲的汉语,他,是怎么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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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木心太'尊重'读者,文字总是点到为止,仿佛读者全是能与他思想深交的知己或座上宾,若真如此,显然很多人不配读他的文字,当然,如果你硬生生花钱买来,胡乱翻几页然后抽象地嚷嚷'我配',或'我呸',也木办法。我猜测,木心对文字的管束和珍视是他自爱的另一种方式'用筛选读者来选择自己。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读到的木心是高贵甚至是隐约傲慢的,但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那么了解世界文学,那么洞悉中文意趣,还有深厚的绘画艺术的底蕴,以及游走于世界文明的脚步,尤其是,他还那么自然和高贵,明知多说一些能显得更博学,多展示一些能令他更有魅力(以他思想的辽阔和运笔的细密要做得这一点游刃有余),这些不正是小格局的传统文人通常觉得重要和舍不得放弃的意义或虚荣么,他视之为草芥,因为他有更强的光芒和底气。
高不可攀的骄傲有两种,一种是李敖式的,口出狂言,高调无比,让善恶在抽筋剥皮式的批判中水落石出;另一种是木心式的,沉默克制,大隐不发,让荒谬和粗鄙在静静地、静静地被凝视中,自行显出它的无意义。两种骄傲都需要天才的资质,两种骄傲都品相不俗,在崇尚中庸的文化河流里,在襟怀逼仄的中国结里,多少人会欣赏呢。
'鹤立鸡群,不是好景观'岂非同时要看到许多鸡吗。'这样轻盈掠过的幽默和旷达,在木心的文字里随手可采撷,像熟美的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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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木心的文字,我只能抬头远远欣赏,没有能力作全面地评价和专业地解读,喜欢中国文字的读者不妨找来亲自阅读和领略,最好按捺住可能会有的嫉妒心和过往不曾体验的阅读不适,以及称赞天才的包容力,重新检视我们优美的中文和嫡亲的汉语及背后的文化潜流,它们,究竟是失落了,还是被误用,甚至被玷污了?如果想对木心的文字有比较专业且中肯的了解,除了在网上搜索关于木心的专门评价,还可以重点读一读
我'我不太深信,也找不出深信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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