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董乐山先生译的奥威尔的随笔集(奥威尔称为散文,也就是英语国家通用的有别于小说诗歌的Essay),这里收集了近20篇奥威尔于不同时期发表在不同杂志上的随笔,反映了他的童年生活,工作经历,革命经历,以及并不太长的作为一个严肃作家的经历。
我觉得仅其中一篇《我为什么写作》就值回书钱了,其实,我一直都挺喜欢读作家或者其它的文字工作者写的自身经历和创作感言的,但我未见有一个作者能够如此清晰、全面、中肯的回答whyIwrite这个问题,王小波也写过一篇同名的随笔,他并没有直接的回答这个问题,他自信又坦然的回答是:我觉得我有写作的天分,我可以做好这件事。
奥威尔目光很高,所以他的回答高屋建瓴,具有高度的概括性,足以引起每个写字(不是码字)的人的高度共鸣,甚至有时会令人汗颜,要把自己从一个文字工作者中分离出来,成为一个严肃作家,或者写一些有意义又有趣的东西,这篇小文可以当作一把悬于头顶的绳索或者一面真实客观公正的镜子,多看看,多照照,就能榨出自己皮袍下的小。
对于每个以文字为生的人,至少要做到,自己写下的文字,在光阴的流逝中,自能够令自己心安。
有的作家,第一眼看到他的文字就会喜欢,于我而言奥威尔就是这样的作家,我第一次读他的作品是那部著名的《1984》,我记得是在一个炎热的夏天午后,我读的背脊发凉,寒意频生,第一遍阅读完全是在理解它的思想意义和政治意义,根本无从顾及文学性和结构方式,然后就读了《动物农场》这个小中篇让我知道趣味的叙述和枯燥的政治思想如何的能够完美结合在一起。
奥威尔去世的太早,才得47岁的寿命,真真是天妒英才,但这也和他多年郁郁不得志的生活以及战火纷飞的革命经历多少有些关系,在这本书的末尾,编者整理了他零星记录的写作计划和纸片,他也曾公开说过:等我身体康复了我才会开始写作下一部作品,那真是件耗人精力的工作。
他终于没有完成新作,和王小波的电脑里存放着零散的《黑铁时代》永远无法完成了。
下面兄弟做个便民之举,亲键下奥威尔同学留给我们的宝贵经验,奥威尔总结写作有四大动机,其实也可以作为读书的四大目的:
一.纯粹的自我中心。希望显得聪明,为大家谈论,死后留名,向那些在你童年时候冷落你的大人出口气,等等,等等,硬说这不是动机而且不是一个强烈的动机纯属自欺欺人。作家同科学家艺术家政治家律师军人成功的商家----总而言之,人类全部上层精华---都有这种特性。而广大的人类大众却不是这么强烈的自私。他们在大约三十岁以后就放弃了个人抱负---说真的,在许多情况下,他们几乎根本放弃了自己是个个人的意识----主要是为别人而活着,或者干脆就是被单调无为的生活重轭压得透不过气来。但是也有少数有才华有个性的人决心要过自己的生活到底,作家就属于这一阶层。我应该说,严肃的作家整体来说比新闻记者更加有虚荣心和以自我为中心,尽管不如新闻记者那样看中金钱。
二.审美方面的热情。欣赏外部世界的美,或者,在另一方面,欣赏词语和他们正确组合的美(我靠,说的真透彻啊,我看书看得慢有时候就慢在老是去想不同词语组合方式)。。。。。。任何书,凡是超过列车时刻表水平以上的,都不能完全摆脱审美的考虑。
三.历史方面的冲动。希望看到事物的如实面貌,找出真正的事实把他们存起来供后代使用(打从毕业后,我很少读小说,而读了更多的纪实类和历史类作品,就是这个目的)
四.政治方面的目的---这里所用'政治'一词是指它的最大程度的泛义而言,希望把世界推往一定的方向,改变别人对他们要努力争取的到底是哪一种社会的想法。再说一遍,没有一本书是能够真正做到脱离政治倾向的。有人认为艺术应该脱离政治,这种意见本身就是一种政治态度。
然后奥威尔总结道,这四种动机其实是排斥的,在不同的人身上,在一个人的不同时期都有所不同,他刚成年的时候,对自己的政治倾向几乎毫无意识,是头三种动机压倒第四种动机时期。后来他参加西班牙内战:
『我在一九三六年以后写的每一篇严肃的作品都是直接或者间接地反对极权主义和拥护民主社会主义的,当然是根据我所理解的民主社会主义』
他接着写道:我过去的十年之中一直最要做的事情就是使政治写作成为一种艺术
。。。。。
我所以写一本书,是因为我有一个谎言要揭露,我有一个事实要引起大家的注意,我最先关心的事就是要有一个让大家来听我说话的机会。但是,如果这不能同时也成为一次审美的活动,我是不会写一本书的,甚至不会写一篇杂志长文。
这真的是一种大家风范呐。
除了这一篇,其它的各篇之中也可以看出奥威尔是如何贯彻了对自己作品的政治性和审美性的严格要求,那些篇章既有意义又有趣味,因为搬家的缘故,打包了几乎所有的书,留在身边的几本小书,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本了,反复的读了两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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