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对人抱怨书籍腰封的坏处:铜臭气,搁着碍事,扔了可惜,作书签嫌太大'只是近来对它的怨气消停了些,由头恰中了传统的说法,吃人嘴短:借着腰封上的宣传,我阅读了赋格。当时想着,谁这么牛哪,洪晃和沈昌文联袂推荐。'
一向浅陋,这之前没听说过赋格这么个人,或者是看到了也没怎么注意。当时拿了这本其貌不扬的《上海不插电》坐在书店的窗边'说它貌不扬是因为如今的书包装地是一本比一本好看'窗外头车水马龙,杭州的傍晚,下班高峰期,路上铺满行人的怨愤。'
赋格总会给文章来个诗意的标题,诸如'忆残片'、'时间的灰烬'、'月色血色'、'三十年孤独'之类,这是用心用力的表示,还要有才力。小书的头三篇是让我从干瘪的钱袋扯出些许买下它的原因:挑得三部文艺青年们都要欢喜却说不出个所以然的电影娓娓评了一番,文艺的手法写文艺,依旧不失清晰和逻辑。'忆残片'写得是《日出之前》,先在纸上划出一段往事,仿佛不经意之间:'和你一起看过的电影不算多,现在还能回想起来的好像尽是些无头故事','你'是谁呢?其实也不用道明,那是回忆中的人儿,恰合了这部电影的调调,'桃花依旧,人面何在'。'我对你说:这片子想要说的就是一个字 。你微笑着说:Transitory(短暂)'。这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存在与残片有关的回忆中刚刚好。《东邪西毒》中有《百年孤独》的口吻,生命燃烧后是时间的灰烬。《2046》中'王菲的高跟鞋'是'王家卫的脐带',原来影评也可写得这样好看。'
《上海不插电》里头聊起背包客的圣经《孤独行星》,其中国卷里提到火车车厢的等级,'资本主义国家火车一般都是一等二等,我们用软硬来划分,比他们有趣'。于是才有了'孤星与软硬'这等毫无厘头的题目,闲闲扯来,几十年间奔跑在祖国大江南北的火车厢里,也可看出世事变更。'
去罗马旅行,随身揣一本尤瑟纳尔的《哈德良回忆录》,这是文学与历史的双重叙事。讲述的是安提诺乌斯与哈德良皇帝之间的绝望爱情:生命的终结处,是将爱与美冻结在临界点,故而'诸神不再存在,上帝还不存在,人是唯一存在'。'二0三七'中对张爱玲与尤瑟纳尔的比较,是极品女人的哀愁与孤傲。只是话问得有些莫名:二0三七,你能否活到那一年?'
音乐与旅行是书里的曼妙风景。旅行是生存状态,落寞中掺些傲然与自恋。音乐是孤独境遇中得以相依的。听戏看戏,翻录磁带听古典音乐,把'嘶嘶'声当成伴奏,拣几段靡靡唱词,旧上海已是雨打风吹去。那位唤作'Mr.Arm'的残疾男人停留在我的记忆里,他身子偻缩成柜台的高度,两只萎缩的胳膊像鸡爪似的吊在胸前,模样虽吓人,为人却和善热情,自己偏爱巴洛克,也要别人来听:'好唱片!强烈推荐!'多么可爱的人儿!'
叙述是清凉的语调,偶然有些调侃。这是一叠才子文章,自甘寂寞,在失眠的夜里翻来覆去。最打动我的,莫过'龙门客店夜无眠',讲得是赋格在一家华人旅馆当伙计的故事,里头有句话好玩得紧,不妨摘录下来:我准是抱了年龄歧视,把成年人的淫乱看做可耻,对少男少女却一厢情愿地往浪漫的方向去想。我禁不住地要想,少男少女们也要长作成年人,浪漫竟化作淫乱了。然而这是篇馨香的文字,《上海不插电》是不动声色的初冬的湖水,清冷处,也透过一点点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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