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70年代在美国的经济萧条期,犯罪和财富,还有堕落与迷茫如同黑白片里的大雨,淅淅沥沥。也许危机太严重,民众更需要个人魅力,一个奉天承命的稳健人格。塑造这样一个硬汉形象,是需要比他硬一千倍的作家。这样的创作,你无法模仿,因为文字里闪烁的是比黑暗更冷的血,文学人物,像高速公路边的灯,不但竖立起来,还要照亮时代沿线边的一段幽暗。
当海明威推出一个个打不倒的硬汉形象,通俗小说家钱德勒则甩出一米八五的冷漠面孔孤独心的侦探马洛,'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西装,里面是深蓝色的衬衫,系着领结,口袋里露出一角手帕,脚上是厚底黑皮鞋,带深蓝色花纹的黑色毛线短袜。我显得又干净又利落,脸刮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也没有醉意;至于有谁能够知道这一点,那不关我的事。总而言之,凡是一个衣冠整洁的私人侦探应有的外表,我都具备了'。但是侦探生活'像稻草人身上的破口袋一样空空洞洞。'这样一个侦探帮暮年将军搞定家中私事,结果遇到谋杀、同性恋、淫秽书籍贩卖等社会黑暗面,同时还遇到将军家两个女儿的性诱惑,被内心藏着对家庭圣洁温暖的渴望的硬汉一一回挡。 整个侦探过程就像打顺手牌,缺什么来什么,最后甩出一副大满贯。大侦探顺利完成任务。而整个阅读体验是漆黑寒冷的夜空,突然闪出钢花一般剧烈的流星雨,照耀出的也是如此冷漠的心灵版图,如此暴烈的幽默和机智。一个个在雨夜前移的镜头,钱德勒的情节比不上他的语言辣,他的语言比不上他塑造的女人辣。诱惑和反诱惑,是整个故事里又一体验高峰。偏偏我们的侦探拒绝了两个火药桶般的女人,他选择了独善其身。不同凡响的是作者五步一惊艳比喻,十步一场景变幻。'她的笑容现在已经吊在牙齿同眼眉上,正在考虑,如果让它掉下来会不会砸到什么东西。'我无精打采地把身体转个过儿,像个展览夜礼服的时装模特儿。'这种疑虑无声无息地悄悄出现在她眼里,就像一只猫沿着深深的草丛走向一只小画眉鸟一样。'假如我有一把刀子,我倒要切开你的喉咙'看看你血管里流的是什么玩意儿。不过是毛毛虫的血而已。'这种句子来得又猛又性感,不管宅男还是美妇,皆动容。国内写作高手仿佛唯有古龙邪气十足的妙语可以比,不,古龙是浪子的才情,还是比不上钱德勒劲道十足的冷性感。 一种雅俗共赏的手法,既有一般人可以思考的程度,又能写出艺术小说才能产生的那种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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