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存在处境在过去也许有着某种程度的被迫性,但于现代社会中,一个经济独立同时精神也获得独立的知识女性,却会享有更多的'女权',尽管'女权'仍然是个相对有些不是很明晰的说词。而我想说的是,一个经济独立精神独立的知识女性,在生存的'被迫性'消失之后,会怎么样?这问题有点像娜拉出走后怎样。在北京这样的现代都市,像安楠这样的女人大概不在少数,即便不是非常普遍,那她们也是一种'重要的少数',作为一种急速富裕状态下忽然现代了的城市存在,具有某种程度上的典型性。经济与精神的双重独立,似乎并没有解决女性的问题,男权社会'遗传'(这个词也不是一个确切的表述)给女性的依附性仍然惯性地存在于这些女性的血液里,表现出的常态是两个极端:回家或者放纵。回家的方式是回到传统的女人处境中去,做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现在还有一种时髦的说词叫做'简单生活',她们累了,要一个安稳的肩膀;放纵的方式当然不脱声色犬马之类,像一个粗俗的暴发户,大概是因为那些钱来得莫名其妙。这两个极端在安楠看来,都属于'掉下去'的方式。安楠不想掉下去,但安楠的困境是她也没法升起来。不想掉下去也未能升起来,在这困境中安楠不自觉地成了一个'信马由缰的女人'。
信马由缰绝对不是安楠的初衷,却是她的状态。她试图找点什么可以让她升起来,哪怕是一根稻草,但是到处都是安楠所不喜欢的漂浮物,没有一根干净的稻草可以让她抓在手里,让她可以暂时地被点燃,以烘烤她潮湿的灵魂。安楠的朋友周一哲算是一根稻草,但他本身也是潮湿的。最后溜进安楠房间有了一夜情的金子,只能算是水草。安楠的同性好友叶子,虽然时不时地能让安楠感觉到一点温情的友谊,但在安楠眼里,她只是漂浮物。安楠所钟情的李小鲁,应该算是偶然漂来的一根看起来像是稻草的东西,并且被安楠赋予了全部的理想与想像,身份、地位、学识、修养、浪漫以及他的非常男人的形象,惟一的不尽如人意处是他有妻子。
然而,李小鲁算是一根稻草吗?对于经济和精神双重独立的女性,这样的稻草也只是一根爱情的牵牛花罢了。这让安楠的信马由缰似乎找到了一个方向。而我的怀疑正在这里,经济与精神双重独立的女性,最终却仍然要把爱情当作惟一的方向,这是女人的宿命还是女性的本相?是应该悲哀还是应该认账?我没有答案,而安楠死于车祸,没有给出答案。也许,对于现代女性,这是一个问题!就像哈姆雷特的问题一样沉重。同样地,写了《钟形罩》的西尔维娅'普拉斯也没有答案,她死于煤气中毒。看得出来她只是隐约地触及到了,甚至是不自觉地触到了什么,以一种信马由缰的方式触及到了,这对于作家,我想已经足够了,感受并且呈现,这是作家的本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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