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礼品生意人到马津龙
到过奥康的人都知道,这家以制鞋为主业的私人企业并不在温州市内,而是在温州市永嘉县下面的一个叫做千石的小村庄里。从千石村出发到温州市去,并不很方便,道路不宽,沿途似乎总是有新的道路工程正在进行中,不到20公里的路程,因为塞车,会折腾半个小时,如果是乘坐公共汽车,估计时间会耗去更多。所以很多做小生意的人选择坐船去温州,毕竟水路方便,而且便宜。我在奥康做调查的一个月时间里,一直喜欢打出租车去温州市内。一来是因为我不想麻烦公司的行政人员总是要为我张罗汽车,二则是因为我想通过出租车这个小窗口了解真正意义上的温州人。事实上,在千石村打到一辆出租车并不容易,很多出租车司机不愿意去温州,而温州的很多出租车也不愿意专门跑一趟千石村。所以,很多没有私家车的生意人只好选择拼车的方式:几个人共坐一辆出租车。如此,司机可以挣到更多的收入,每个乘客也因此降低了费用成本。
我当然也选择了拼车这样的方式,而且抓住机会与车里的其他乘客聊了起来。记得我遇到过一个做礼品生意的温州人,他也是永嘉县人,距离千石村大约10公里。当他得知我的主要工作是调查、写作的时候,他的脸上明显展现出某种同情,然后用一种肯定的语气对我说,'写文章,又动脑筋,又不来钱,多累啊,这不是个好生意'。
我反问他:'那么,你认为我应该做什么呢?'
他继续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做礼品啊,全国人民都需要,这是个前景无限的生意,转转手,就能赚到很多钱。'
我问他:'你一年大概能做到多少毛收入?'
他回答我:'大概在5000万元左右。'
我又问:'你的礼品都卖到哪些地方呢?'
他这个时候的语气更为坚定:'我能把礼品卖进中南海,也能卖到美国的拉斯维加斯。'
我仔细地打量着他,他有着一张略显憔悴的脸,眉宇之间写着中年人生存的焦虑,但他说话之间,尤其是抬头和我交流的时候,我能看到他的某种与营销有关的勇气和自信。他说,他曾经在一年的春节来临之前,成功攻下了北京某重要部门的员工节日礼品大单,项目金额高达1000万元。第一次去见这个部门的领导的时候,门口的保安就把他挡在了门外,理由是他一看上去就是个推销人员,而温州人的口音更是让保安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他回到酒店后,立即租了一辆带司机的宝马530,又找了一个普通话流畅的女性助理,还给自己紧急添置了一套看上去很挺括的西装。第二天,当他招摇着来到那个保安的面前,他没有被卡,在办理简单的入门手续后,他得以直接坐到了分管礼品的副局长的办公桌前。
一单生意由此大功告成。这个典型的温州人靠着他无孔不入的营销精神白手起家,积累了上千万元资金。接下来,他打算开设自己的礼品生产工厂,建立覆盖全国的营销网络,他说他有信心在这个行当里做到前几名。
和这位做礼品生意的温州人分手之后,我开始大面积沉浸在奥康20年的历史资料里。我反复思考一个简单的问题:王振滔和他的奥康当年可能也像这名礼品生意人一样,只是带着信心上路,除了信心,没有任何别的资源。
带着这个问题,我找到了马津龙先生,希望从他这里更全面地了解温州人的市场意识、营销精神。马先生是温州市体制改革委员会的前主任,被誉为温州经济的见证人、温州经济的良心。无论是温州政界,还是民间,所有人都对马先生报以崇高的敬意。作为致力于体制改革的地方经济研究工作者,马先生有机会参与温州民营企业特别是最优秀民营企业的发展,尽管其间不无政治压力和意识形态风险,但他依然感到自己是幸运的。
理性告诉我,在温州,可能只有马先生才有资格理性解读真正的温州市场,解读温州人无处不在的商业行为背后的人性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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