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火:以小说见证革命-《暗火--龙一首部长篇力作, 比《潜伏》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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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一本名李鹏,1961年生人,1984年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毕业后,李鹏同学被分配到天津市教育卫生委员会,简称'教卫委'。在工作了 一年多时光。他主动请求调走,去了天津市作家协会创作研究室。而机关干部李鹏同志,也就变成了文人龙一。但从1986年到1997年,他干了11年杂务, 周围都是作家,但他从没想过要写小说。而是随着自己的兴趣研究中国古代生活史,出版了唐代生活史专著《后宫艳事》以及近代史的专著《租界里的老公馆》,似 乎要走学者之路。但在半师半友的朋友肖克凡的屡次劝说下,1997年开始小说创作。由于对古代历史比较了解,他以唐代生活为背景写了几部中篇小说,出手不 凡,譬如1998年发表在《中国作家》上的《我只是一个马球手》。后来,龙一从写唐代题材的历史小说,转入清末民初,进一步赢得写作空间。
身兼学者和小说家两重身份,龙一有着两重视角(double perspective),从不以孤立的方式来看事情。就知识上而言,这意味着一种观念或经验总是对照着另一种观念或经验,因而使得二者有时以新颖、不可 预测的方式出现:从这种并置中,得到更好、甚至更普遍的有关如何思考的看法。
自古漕运,天津便是大码头。地近京畿,乃是首都前台,九国租界,华洋杂处,尤其开埠百年,中国社会发生重大政治经济事件,几乎都与它发生关 联。天津的近代史,成为文学创作尤其小说写作的重要资源。但是,龙一关于天津题材的小说写作,已然不同于前辈作家了。他对历史采取解构的手段,创作了一批 有别于别人的'天津小说'。从所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进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阶段,最终构筑了一个'龙一的天津卫'。譬如《潜伏》,《暗 火》。
龙一还写了七十年前的红军故事。譬如他发表了短篇小说《长征二题》和中篇小说《长征食谱》。这都是我们通常所讲的'革命历史小说'。然而,这 种革命历史小说在龙一笔下,有了不同以往的新面貌。《长征食谱》这篇小说以一个小厨子出身的有着几分药膳本领的炊事兵的目光,见证了红军通过草地的艰苦历 程。以自己独特的想象力和文化视角,将革命历史小说写得新意扑面。
从十九世纪中叶到二十世纪末, 横跨一个半世纪的中国革命是人类历史个案中最宏大、最复杂的社会变动。这段时间的中国革命包含了政治学理论中所有类型的'革命'千禧年式的农民叛乱 (太平天国) , 无政府式的暴动(义和拳) , 政变(西安事变和林彪事件) , 军事叛变(北洋军阀时期) , 国共内战(1945- 1949) , 自上而下发动的全国性动乱(文化大革命)。
革命历史小说是对这些历史变动所作的叙述。问题的复杂性在于, 一方面'小说'被卷入革命之中, 担负起'新一国之民'(梁启超) 或'改造国民性'(鲁迅) 的重任;另一方面,'小说形式'本身也在这漫长的一个世纪里发生着不容忽视的'革命'。革命深刻地改变了我们想象、虚构和叙述历史与现实的方式。'小说' 有时直接成为中国革命的一部分('齿轮与螺丝钉'、'旗帜和炸弹') , 有时, 却于边缘处记下了正统'大历史'必定遗漏的苦难、挣扎与悲欢。
过往的'革命历史小说'作为一种独特的现代性叙事,将精神与肉体,追求革命与沉沦世俗设置为基本的二元对立,当这种美学观念不断激进化之后, 英雄就成为超越凡人,不含杂质的'高大全'式形象。完美的理想化要求,追求精神净化的冲动,最终走向一种禁欲式的表达,譬如《红岩》、《红日》、《红旗 谱》、《青春之歌》、《烈火金刚》、《林海雪原》、《野火春风斗古城》。这种观念的偏执化导致了革命历史小说创作的单面化,抽离了众多的感性内容,压抑了 对英雄的'人'的维度进一步探索的可能性。
近日,北京博集天卷图书发行有限公司联手江苏文艺出版社推出的龙一的首部长篇小说《暗火》,挖掘了被历史遗忘的北方革命党人的故事,塑造了' 身处生活困境,在信仰、使命和日常生活间艰难挣扎的人们',为革命历史小说开辟了新的可能,还原了被主流历史遗漏的苦难、挣扎与悲欢,从'人'的维度进一 步探索了革命者的内心世界,试图在'革命事业的正义性'和'革命者的动机'之间建立真实可信的联系。
这是个复式结构的故事。1950年,三反运动期间,共产党在审查金善卿历史问题时,引出了一出被历史遗忘但波澜起伏的悲喜剧。
在民国成立前夕,金善卿回到了天津,他原是天津鼎鼎大名的纨绔子弟,人称'金大少'。三教九流,无所不交,吃喝玩乐,无所不通,后留学日本,接受了革命思想,加入了同盟会。
他的任务是联络并团结那些自发的,贫富贵贱各不相同,且与同盟会毫无瓜葛的北方革命团体。急进党,铁血团,女子暗杀团轮番登台,他们在革命的宗旨、手段等诸多方面,与同盟会都有所分歧,但他们都相信自己对中国负有责任,相信自己能推动历史,相信可以通过斗争改变生活。
在袁世凯窃取了革命成果,当上民国大总统后,当时孙中山先生的主要帮手,同盟会的汪精卫拿了袁世凯的二十万元银洋,把北方革命党筹划革命暴动前夕将他们给资遣散了,这是辛亥革命历史上的污点。
龙一以小说为这些'身处生活困境,在信仰、使命和日常生活间艰难挣扎的人们'做了见证,刻画了金善卿,赵宝义,马有财,汪洋等缺陷不少但真实 可信且充满人性光辉的革命者形象,颠覆了以往革命历史小说中'高大全'人物描写的模式。这是一部注重历史真实细节还原但弥漫革命理想主义气质的小说。
在小说创作转入中国革命史题材后,龙一'深入生活'的创作习惯愈演愈烈,竟在家中搞起了小实验,以此方式接近真实。他认为当年的革命者很难买 到现成的炸药,就在家里造起了土炸弹。此外,龙一的实验五花八门。为了写长征小说,他试验过用'发熊掌'的方法煮皮鞋、皮带;他想研究毒药,却苦于既无原 料也没有试验对象;他拿老婆当试验对象研究江湖骗术,还试着替被击落在中国的美国飞行员用鸡皮补皮裤'
龙一说:'为小说做实验,是我故意将小说创作的乐趣扩大化,短期目的是确保小说中关键细节的真实性,远期目的是将小说写作变成一种近乎胡闹的自娱自乐。我的观点是,要想将小说创作变成一场战斗、一所大学、一种娱乐,甚至是一连串的胡闹。'
在龙一的老友林希看来:龙一这人太豁达,将名声待遇不放在心上,自己一味写来,写到高兴时虽也颇觉得意,但最终也还是将写作当作是娱人娱已的 快活事,从来不知将作品当作一种资本,以此招摇于市,为自己争点什么待遇。且读书是龙一的主要生活内容,龙一读书可谓无所不读,上至高深哲学文学理论著 作,下至杂七杂八琐碎文章,这也是他的小说细节是如此真实的缘由之一。
龙一认为,小说家需要的并不是题材的奇异性,而应该是对正常生活的认知能力、重新建构的能力和表达能力。小说家的工作应该是化平凡为神奇,而 绝非是追逐甚至'创作'奇闻异事。而把握作品的'灵魂'的能力,关乎学识、才情,以及学识才情的融会贯通。浮躁的艺术家不可能成为浮躁年代的见证人,只有 既能看到事物的现状,又能看出前因的人才能成为时代的见证人。
龙一,他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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