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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叛与传统(评论)
--读卡夫卡小说《在流放地》
耿耕
卡夫卡小说似乎有着同样的风格,那就是冷静与离奇,这篇小说也不例外。
从这一特征上来说,我们可不可以这样想,卡夫卡的小说也有着同样的思想深度。我是这样认为的。这篇小说和《判决》、《变形记》有着相似的思想意识,那就是反叛,只不过卡夫卡的反叛都是软弱无力的,因为现实过于强大,他总是没办法和现实抗衡。《在流放地》一文中,反叛的对象是关于传统。
小说中军官是一个传统的拥护者。而在文中没有出现的前任司令官,是个没落的、残忍的传统缔造者,他虽然已不在人世,但他的思想却如幽灵般游荡在流放地。那是个什么样的传统呢?'不管犯人触犯的是什么戒律,我们就用'耙子'把这条戒律写在他的身上。这个犯人,比方说吧。'--军官指了指那个人--'他的背上将要写上:尊敬上级!'这段话让我们看到了这个传统的实质,那就是等级与顺从。其实在卡夫卡的其他小说中,也出现过相似的思想与内容,这似乎一直是卡夫卡想反抗的东西。
这种传统在前任司令官时期是辉煌的,并且占领了生活的主流。文中通过军官之口,向旅行家描述了当时的场景,以及那种场面带给军官的自豪与荣耀。但这个传统,在旅行家里眼里已经不是辉煌,而是一种破败。'在这个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巉崖的沙砾的小深山坳里,除了军官、旅行家、罪犯和一个士兵以外,就没有了别人了。'这种破败是历史的必然。但在小说中,没有人直接对这种不合理的传统进行抗争,只是让一切顺着时间的变化自然消失。这似乎也是卡夫卡的内心感受,他没有办法改变这真实的世界。
小说中旅行家作为一个正面的、直接的反叛者出现,但他所有的表现都是不坚决的、被动的、无力的。'然而现在,面对着小兵和犯人,他到迟疑了足足抽一口气的时间。最后,他终于按照必然的说法回答了:'不行。'军官眨了好几次眼,却没有把眼光转开。'你愿意听我解释吗?'旅行家问。'这如果说是一种反叛,倒不如说是一种无奈。小说中的另一位反叛者是现任司令官,在军官的描述中,现任司令官只不过是个可笑而无能的人。而他的表现,也是这种已不受欢迎的传统仍旧存在的理由。
小说中最使人迷惑的地方,是军官的死亡,这个死亡来得突然,没有任何的理由。这使我想起《判决》中的最后结尾,因为父亲的一句话,儿子真的从桥上跳进河里,而《在流放地》里的军官,也是因为一句话做出了选择。'那么说时候到了。'最后,他说,突然用明亮的眼睛瞧着旅行家,眼睛里一半是挑衅,一半是呼吁。'什么时候到了?'旅行家不安地问道,可是得不到回答。'在这里军官的做法是和《判决》中不一样的,《判决》中选择死亡是被动的,只是无法反抗,而接受了这个事实。可《在流放地》里的军官,却是自愿的,带着一种有意识的反抗,选择了死亡。我们从小说中的描述,可以看出这一点,军官已经调整好了那台机器的一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想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维护他的传统,那传统让他感到自豪与满足,是他生命中的全部,他只能用死来维护他的尊严。从这点来说,军官的死也是一种反叛,只不过思维的角度不同而已,但军官的反叛要比旅行家与现任司令官强悍得多,也明显得多。
小说的结尾是卡夫卡给我们的另一个结果,军官的死不等于传统已经土崩瓦解,而是存在着东山再起的可能。小说中有段文字值得注意。'碑上有些很小的铭文,旅行家得跪下来才能看清。上面写的是:'老司令官长眠于此。他的信徒迫于时势,只得匿名建坟立碑。有预言云:若干年后,司令官必将复活,率领信徒由此出发,收复流放地。要保持信心,等待时机!'这些话似乎为军官的死增添了证据,有没有这种可能呢?反正小说中的旅行家是有些相信的,在小说的最后,他用一根打了大结的绳子,阻止了小兵与犯人的追随,他这样做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持流放地的现状,让自己彻底的脱身事外,也就是说他有些相信传统还会回来。
对于小说《在流放地》还有一点要说的,那就是卡夫卡有着惊人的想像力,在那个时代,能想出那样的一台杀人机器,而且描写得如此的真实可信,让一篇想像出来的小说,成为一种存在的真实,这也许就是大师的功力。
(文中的引句源自武汉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卡夫卡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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