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和身体-《中国文学史》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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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哲学家笛卡尔喜欢躺着看书，而马基雅维利就更怪，喜欢身穿华丽的衣服站着看书。两个人都是哲学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阅读习惯却都有点'怪癖'。不过我在想，马基雅维利站着看书，那一定坚持不了多久，由此可见，马基雅维利可能并不怎么勤奋吧？因为爱好看书的人都有这样的经验，长期坚持看书是对身体的巨大考验，可以说是一项十足的'体力活'。坐着看书的马克思当年把大英博物馆的地板踩磨了一层皮，后来马克思的'粉丝'们亦总是对此津津乐道，甚至悔恨大英博物馆没有完好地保存这珍贵的痕迹。不过，与马克思深入接触的人都知道，马克思在大英博物馆的日子是对他的健康损害最大的一段时光，甚至超过了他妻子和大女儿的死。其实说到底，阅读和其他任何的人类行为无异'都被隐秘而异化的欲望所支配，所以过度的阅读和任何形式的纵欲无异，或许《朗读者》里畸形的恋爱和欲望是阅读的一次理想型象征？

喜欢躺着看书的笛卡尔把沉重的身体放于舒服的床上，只让自己的大脑保持高速的运转，这看起来似乎是让阅读对身体的损害降低到最低点，不过现代人都知道，其实这并不科学，躺着看书最损害眼睛。其实躺着看书的笛卡尔不过是不想让脆弱的肉体成为自我思考的麻烦和负累而已，据此似乎可以理解，笛卡尔把'思'和'理性'作为主体性之本质，超越一切物质世界，只有单纯的逻辑、意识、认知和判断。只是这膨胀的'脑袋'并不能掩饰逐渐萎缩的身体。

虚弱的身体一直被重视'强力意志'的尼采所诟病，尽管他自己就是一弱不禁风的书生。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作出发人深省的判读：'要以身体为准绳'。所谓思考、理性、灵魂、意识和判断，不过是源自身体的躁动、愉悦和不确定性。任何忽视身体的阅读和思考都是虚妄。尼采甚至比弗洛伊德更早注意到，做梦并不与任何神秘和灵魂相干，睡觉时身体的姿势和被子的重量可能就是梦境的来源。尼采的判断影响深远，恶俗的现代人都会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这类强调最感性和实在的物质、身体和生殖器的思考是我们这个世俗时代最根本的思维方式。福柯把这类思维方式视为带着'恶意'的思考，因为很清楚，随此路径思考下去，必然侵蚀任何非经验性的宗教温情。尼采粗暴地反对任何宗教，即使不信教的韦伯也这样评价他'庸俗'。

庸俗归庸俗，道理归道理，估计现代人比任何时代的人都更重视对自己身体的雕饰和塑造。满大街匆匆行走的似乎不再是人，而是一具具的肉体，这正应了那句话：'行尸走肉'。人们对身体的迷恋已经几乎近疯狂，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再次回到了原点。这应该是当年没有被时代理解的尼采永远也无法预料和企及的吧？人们不再把身体当成阅读的障碍，反之，身体主宰的思考认为，阅读和思考可以超越任何身体的自然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