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全文,置身于风云激荡,洗涤一切的岁月里,作者忆及了在沪上读高中和随后负笈北大的经历,在大时代的变迁中迎来了自己最珍贵的青春年华,同时辅之以 一条思想认识上的变化主轴横贯全文,即理想主义的热火被现实的冷水当头泼灭后带来的迷茫、困惑、彷徨与无助,继而在磨难中步入成熟与理想的殿堂。
张中晓的《无梦楼随笔》即宣告了乌托邦之梦的无情幻灭,在一个狂热与激情盖住冷静与理性的年代,他已然没有任何奢求,梦已破!顾准泣血坦言道:'当人们 以烈士的名义,把革命的理想主义转变为保守的反动的专制主义的时候,我坚决走上彻底经验主义、多元主义的立场,要为反对专制主义而奋斗到底!'在发现现实 社会与梦中完美的革命理想主义格格不入乃至背道而驰时,张中晓和顾准的梦都烟消云散了,了无痕迹。胡伯威亦如此,甚至连我这一无名小卒也喟叹境遇何其相 似,人间何处不见张中晓的无梦楼,越是所谓的太平盛世,无梦楼越在整天叫好的空洞无聊歌声中势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迎向真理的天空。
伯威在书中提到他年少时对革命的狂热与执着,'开国那天我入了团,接着当了团总支委员',恪心尽职地做着与自己的年龄不相称的荒谬工作,同学间的打闹或者 顽皮懒惰,在时代眼里无疑将其上纲上线,扣上沉甸甸的诸类主义帽子。他甚至幼稚天真到给在香港的干妈写信,以成人的语调规劝干妈同已故丈夫划清界线,真不 明白是人不合时宜了,还是这个时代的中国不合世界之时宜了?当昔日对其崇拜到五体投地的高岗和饶漱石霎时成为成为反党集团时,当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猛然扯 掉斯大林屠夫躯干上的华美锦衣之际,当匈牙利事件、波兰的波兹南事件接踵而至那一刻起,往日坚不可摧的磐石般革命信仰初呈裂痕,到底是谁叛变了谁?今天已 无回答的必要,更无意义,就同俄罗斯已毋须为千百万遭受迫害的人们平反。伯威在震撼之余竟斗胆上书政治局,直言劝诫毛主席能杜绝个人崇拜宣传,天真到与虎 谋皮!一腔位卑未敢忘忧国的书生情怀,对理想无比热爱忠诚的拳拳赤子之心,却被当作引蛇出洞的成功案例,供上五七年的祭坛,无不令人齿冷心寒,执政党就是 这样一步步失去民心的。
政治课的枯燥说教,一切以苏联至尊的疯狂愚弄(世上大小一切俱是由苏联人发明的),领导的颐指气使,文艺宣传 的恶心虚伪'目睹了种种不公现象后,作者坦言'在解放初年被崇高的理想主义浸透了的我这样的少年马列信徒,眼睛里却揉不进一颗沙子。'不禁引起了我的深 深共鸣,殊知我也是这么一路跌撞着走来的,巴黎公社、十月革命这些无异于神殿般的东西曾让钟情历史的我自得于找到了真理所在,想来不免感到荒唐可笑透顶, 此种强词夺理的理想主义尚不及唐吉柯德的十分之一。
世上没有终极目标,没有一役毕成的果实,如果非要冠之以'完美'一词,那只能是乌托邦,是桃花源,是太阳城,同时美丽无瑕的另一面就很有可能是一九八四,是动物庄园,是古拉格,好似一个硬币的两面。
伯威在书中对胡启立和当时身为团总书记的胡耀邦颇多怨言,认为其思想僵硬保守作风官僚化,对照此二君日后所为的磊落为人道,或许也能推论到是无梦楼的拔地高耸所带来的变化。
梦醒后,多年来被意识形态强行扭曲的东西,在宽容气氛中坦然而来,如缕缕春风,悄然吹皱一池春水,无声无息地安抚噬舔噩梦劫后余下的伤口。这就是我的感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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