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累世宿怨的两家仇敌生下一双不幸的恋人,罗密欧痛苦无奈,备受爱情的煎熬。此时,他心中的爱情呈现出这样的面貌:'吵吵闹闹的相爱,亲亲热热的怨恨!啊,无中生有的一切!啊,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铅铸的羽毛,光明的烟雾,寒冷的火焰,憔悴的健康,永远觉醒的睡眠,否定的存在!我感觉到的爱情正是这么一种东西。'而当罗密欧与朱丽叶深情相爱后,离别又是'这样甜蜜的凄清'。
这是怎样的矛盾对立的排列!这又是怎样不合情理的搭配啊!'吵闹'与'相爱','亲热'与'怨恨','沉重'与'轻浮','严肃'与'狂妄','整齐'与'混乱','铅铸'与'羽毛','光明'与'烟雾','寒冷'与'火焰','憔悴'与'健康','觉醒'与'睡眠','甜蜜'与'凄清',这些本来都是处于两个极端的反义词,被剧作家巧妙组合,创造新意,于是我们在这冰与火的搅结中,看到了罗密欧欲爱不能,欲罢不忍的痛苦感情,看到了朱丽叶须臾不愿离开罗密欧的'甜蜜的凄清'。
当朱丽叶得知在你死我活的家族争斗中,她'亲爱的夫君'罗密欧杀死了她'亲爱的表哥'时,在将信将疑的悲痛中,她发出了这样的哀叹:'花一样的面庞里藏着蛇一样的心!那一条恶龙曾经栖息在这样清雅的洞府里?美丽的暴君,天使般的魔鬼,披着白鸽羽毛的乌鸦!豺狼一样残忍的羔羊!圣洁的外表包裹着丑恶的实质!你的内心刚巧和你的形状相反,一个万恶的圣人,一个庄严的奸徒,造物主啊!你为什么要从地狱里提出这一个恶魔的灵魂,把它安放在这样可爱的一座肉体的天堂里?哪一本邪恶的书籍曾经装订得这样美观?啊,谁想得到这样一座富丽的宫殿里,会容纳着欺人的虚伪!'此时的朱丽叶,真是爱恨交织,悲痛欲绝。她爱罗密欧,所以她用'美丽'、'清雅'、'天使'、'白鸽'、'羔羊'、'圣洁'、'庄严'、'可爱'、'美观'、'富丽'等褒词佳语去形容;可她又痛惜亲爱的表哥死于罗密欧之手,她又恨罗密欧,于是,她用'蛇'、'丑恶'、'暴君'、'魔鬼'、'乌鸦'、'豺狼'、'恶龙'、'奸徒'、'地狱'、'邪恶'、'虚伪'等贬词恶语去诅咒他。而当乳 媪 也附和她,骂起罗密欧时,朱丽叶又痛悔至极地阻止:'你说出这样的愿望,你的舌头上就应该长起水 疱 来!耻辱从来不曾和他在一起,它不敢侵上他的眉宇,因为那是君临天下的荣誉的宝座。啊,我刚才把他这样辱骂,我真是个畜生!'请看,莎翁是如此逼真如此细腻地通过对顶式语言刻画出朱丽叶哀婉凄切、复杂微妙的内心情境,这种对顶式语言又表现出多么巨大的艺术张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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