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思想家阿多诺说过: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残酷的。英国历史学家科肖说:通往奥斯维辛的道路,为之开道的是仇恨,为之铺路的是冷漠。多灾多难的人类历史 在沐浴20世纪的现代文明曙光同时,被极权主义的刀俎挖割得遍体鳞伤,一部短短的现代史,淌不尽的鲜血,挥不尽的泪水。而历史,也因为这些见证和随之而来 的记忆显得更为沧桑,人性的幽暗和光亮一并交融。
在历史的创口面前,人类该采取何种生活方式以面对昨日重现,或者人类的记忆将如何真实毕 露地同过往的经验契合在一起,以什么样的名义,以什么样的姿态,虽然世界之大使得许多邪恶罪行并非切身发生在自己甚至自己所属的社群、民族、国家之上,那 也许曾是别人的悲剧,但徐贲正如书名'人以什么理由来记忆',明确无误给出了他的思考答案,人性道德罢了,人之所以为人,所以我们需要记忆,需要不断的温 故,因为每个人的丧失都是你我的丧失,我更进一步去掉人文色彩后,其实是赤裸裸的物伤其类,这个解释尽管冷漠自私,但充满了原始的淳朴。
奥威尔的《一九八四》里有这么一句话,那是双重思想的行动口号:谁控制过去,谁就能控制未来;谁控制现在,谁也就能控制过去。所以只消不断的压制记忆,便 可扭转现实印象的存照,这就相应产生了'记录司'这一政府部门,还有焚烧'过去'的记忆洞。历史的投影弥散成阴影,在话语权被政治高度垄断的现状下,这阴 影或者被点缀成虚幻的美梦,或者被轻轻一段道歉和宽恕的对话归入不计前嫌的宽宏雅量里、多少惊心动魄的往事冰消瓦解,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当 南非真相与和解委员会主席图图大主教的那本著作名为《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以一种真诚和解的心态去回顾往事,就如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学说一样春风明媚、 暖风熏人,但在如此般理想情怀下,恐怕有许多人是不能释怀记忆中的痛楚,非人人皆圣人,凡夫俗子的悲欢离合、得失长短会让人一辈子记忆犹新。
故此,徐贲认为记忆显示的是人的群体存在的印记,此为人离不开记忆的固有原因。在面对记忆的同时,有道德和伦理两个概念让人陷入充满争议的困境,伦理关 乎的是对与我们有特别关系者的责任,道德关乎的是我们对一般人或对人类的责任。换句话说,前者是对亲近者的深厚关系,后者是对陌生人的浅淡关系,在伦理过 失的名义下,许多历史过客们犯下了平庸的恶,奥斯维辛的看守们在深信自己服从组织命令与响应伟大理想的同时,可曾颤抖过手中的屠刀,当他们在日后面对沉重 的记忆时,往事不堪入耳,是一厢情愿地缅怀一去不返的岁月和人生经历,还是宁做鸵鸟埋头于沙堆之中,世人无法强制他们的选择取向,强迫之下无忏悔,但至少 陆陆续续的忏悔祈祷声从四处汇聚,蔚成规模,成为时代之于那段记忆的主流话语,这多少使后人看到了人性的曙光。平庸的恶绝不是无辜的,雨果借小说《九三 年》里表达自己的理想:绝对正确的革命之上,还有一个绝对正确的人道主义。所以,对于命令的无条件服从不足以成为面对审判时的借口,正是人性道德支撑起肉 体的行走,自由思想、独立意识都需要道德的力量来佐正方向。
而在遗忘、宽恕、悔过之间,伦理政治力图实践的是宽恕和和解,重提历史是为了 告诫当下,避免灾难的再度发生,尤以在个人与集体记忆的反复转换过程中,同时伴随着一个日新月异的技术时代,记忆的形式将变得多样,更难以磨灭。在波兰电 影《卡廷惨案》里,波兰民族关于卡廷森林大屠杀的记忆被德国和苏联两种集体力量先后强制洗刷再涂色,然强盛如日月在天的乌托邦终究在坚忍的私人记忆面前瓦 解,于是转而来到了德国电影《再见列宁》的悲喜效应中,此时此刻,与母亲政治观念迥然的儿子涂抹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是为了延续母亲虚弱的生命,让它在虚 妄的历史想象里能多走几步人生的旅程。政治一贯正确的母亲终究是完美地走了,跟倒在柏林墙面前的手足同胞们归于一处,此时此刻,在地球的另一端,柬埔寨文 献中心正在为红色高棉时期消失的人口数字孜孜不断寻求历史真相,因为每一个消失的人都有血有肉有姓名,他们在后人记忆中的死而复生正考验着历尽劫难的人性 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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