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通义》的出炉,标志着'儒术独尊'的完成和终结。
东汉初年,谶纬和经学,正统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的斗争,总的趋势是经学日益得势,在今古文经斗争中,古文经学日益抬头,从而造成了三足鼎立局面。三者既互相排斥,又互相妥协吸收,企图形成统一的新经学,白虎观会议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召开的。汉章帝年间以政府名义汇集学者,以政治权力为儒家之学归纳为一个不容置疑的纲目的白虎观会议。根据会议的记录《白虎奏议》的资料而撰写成的《白虎通》;并非班固个人思想,而是当时国家意识形态的理论表述。与董仲舒的学说相似,《白虎通》也有一个来自宇宙自然法则的知识背景,它上承董仲舒时代关于天人关系的思路,下采当时颇为流行的纬书中的天文地理。阴阳五行数术方技知识,又仿效《淮南子》的总体布局,和合成为一个很整齐和谐的框架。其宗旨是通过论述宇宙秩序为人间秩序提供合理性依据。最核心的是三纲六纪的天人一体论证:天地有阴阳,那么人间必有尊卑,君父夫为尊而臣子妻为卑;等级具有宇宙秩序的合法性,因而等级制度的社会便是合理的:人事取法五行,人间所有伦理法则获得了宇宙依据。作为服务皇权的回报,儒学的正统地位在论证过程中自然也得到了确认。《白虎通》对宇宙和人间秩序采取了简约化、数字化的表述。这使得古代的数字神秘主义思想与社会法则达成了合作,同时简约化的方式也易于平民接受,这些特征都符合意识形态的要求。
《白虎通》对谶纬的合法性做了部分确认,这是新儒学作为精英知识对一般知识的容纳,这种容纳自然是理想意识形态的特征。掌握着秦汉时期知识与技术的,除了少数知识精英外,还有相当多类似巫祝的术士,他们活跃在社会各个层面。因此,支配秦汉时期的思想与行为的,除了精英思想外,还有相当丰富的,可以付诸实用的经验与技术,历数、星象、卜算、云气、物怪等知识,昆仑、三岛、十洲等仙怪传说,这些在当时都很流行,并不比那些哲理化的东西影响小。这些本来就以宇宙、社会、人类的同源同构互感思想为背景的经验、知识和技术,渐渐在思想整合过程中明确了自身的依据,于是,在秦汉时代天人合一、感应的说法渐为上层确认的时候,它们终于要攀附权威经典,表述自身的思想依据,开始为提升自身的文化品格、在精英垄断的文化格局中占一块位置而努力。这应该是谶纬特别是纬书在汉代兴起的重要缘故。这是以一种成体系的思想学说笼罩一切的尝试,也是把思想家的思考转化成国家意识形态的努力。在这一努力中,儒家坚持了自身立场,也无可避免地进行了妥协。妥协一方面表现在宇宙论上对黄老学说、阴阳五行学说、数术方技的兼容,一方面表现在社会治理上对法治主义以及行政系统的让步,因为只有这样,儒者才能建立起它贯通宇宙、社会和人类自身的庞大体系,成为实际控制或渗透于生活世界的意识形态。当国人习惯并接受这一套思想时,已经不由自主地放弃了追问其合理性来源的努力,由此,一切就成了天经地义:于是,思想一致就真正得到了实现。
《白虎通》和一般理论著作不同,它所表述的不是个别人的思想观点,而是由皇帝亲自主持督率群臣做出的决议,最全面地反映了能为广大民众所理解和接受的统治阶级意志。虽然从形式上看,这套决议属于经学问题范围,不算正式法典,但它地内容规定了国家社会制度地基本原则,确立了各种行为准则,它实际上等于一部立法纲要有如宪法之功效,它以经义形式把统治阶级的意志具体化,成为国家进行活动实施权力的理论依据。所以它是一种制度化了的思想,起着法典的作用。
《白虎通》作为儒家意识形态的法典,既是儒家真正入主意识形态的体现,同时又是其终点。这主要在于主政的帝王汉章帝对黄老帝道之背离。东汉由盛而衰在此时,同时儒学也由盛而衰。儒术独尊,就其作为儒法平衡格局下的意识形态而言是有积极意义的,而在儒法失衡下的儒术统治一切则是祸国殃民的恶性膨胀。这样的儒术独尊,其终结便是迟早的事。汉代和谶纬合流的经学,发展到了白虎观时期,它的愚昧荒谬、繁琐无聊、违情悖理、空洞无物的缺陷已经暴露无遗,经学家越是想致力于重振权威,就越是把它的缺陷推到了极端,从而遭到越来越多的怀疑和反对;越是想弥和分歧,分歧就越无法掩饰。白虎通罗列了很多观点,但罗列不等于统一,统一不等于有理,相反,它使神学经学矛盾百出,走到了绝路。白虎会议后,经学斗争更激烈,而东汉末的社会批判思潮涌起,玄学和佛道兴起,中国思想史的经学时代终于结束,所以,白虎观会议从实质来看,是经学开始走向破产的标志。
儒法道格局乃是任何统治框架都无法绕开的资源,贯穿了整个中国历史。玄学兴盛后,黄老复起,当时的统治者,特别是曹操、诸葛亮等皆对其施行不违,同时坚持儒法并用格局,从而成就一代伟业;在结束南北朝混乱之后,隋唐之英明统治者如李世民等也是运用'霸王道杂之'之道成就了宏伟的政治功业。李唐更是将道家地位提升到了空前的高度,足可见黄老帝道对造就盛世的莫大功用。历史一再表明,只有在黄老帝道的框架下,儒家作为意识形态方能发挥其积极作用,从而铸就盛世;而一旦脱离此框架,儒家则会变成一种消极力量,变成一口能吞没力量与意志的深潭,往往成为国家由盛而衰的关键因素。一切历史都是镜鉴,'儒术独尊'与'霸王道杂之'之间的丰富意蕴,值得后世深刻体会。
'韩国人把虎年叫白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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