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重复手法的独特作用-《祝福》书评

　　让我们回顾祥林嫂那段追述儿子阿毛被狼叼走的情节：

　　'我真傻，真的，'祥林嫂抬起她那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野兽在山坳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我一清早起来就开了门，拿小篮盛了一篮豆，叫我们的阿毛坐在门槛上剥豆去。他是很听话的，我的话句句听；他出去了，我就在屋后劈柴，淘米，米下了锅，要蒸豆。我叫阿毛，没有应，出去一看，只见豆撒了一地，没有我们的阿毛了。他是不到别家去玩的；各处去一问，果然没有。我急了，央人出去寻。直到下半天，寻来寻去寻到山坳里，看见刺柴上挂着一只他的小鞋。大家都说，糟了，怕是遭了狼了。再进去；他果然躺在草窠里，肚里的五脏已经都给吃空了，手里还紧紧的捏着那只小篮呢。'

　　鲁迅一向讲究语言精练，但这篇《祝福》里却两次写了祥林嫂的这段追述，而且几乎一字不差，是鲁迅的一时疏忽吗？不是，这看似不必要的重复，实际上是鲁迅别有深意的艺术创造，它的意义起码有三：第一，祥林嫂连遭不幸，极度痛苦，不得不逢人就诉说，多次诉说后竟达到了背诵如流的程度。这已不是一般的追述，这是在反复咀嚼自己的痛苦，她的痛苦并没有随时光推移而淡薄，而是历久弥新，始终折磨着她；第二，这种一遍又一遍、几乎一字不差的追述，表现了祥林嫂没有感情变化，麻木迟钝的神情，揭示了深重的苦难给她造成的严重精神创伤；第三，祥林嫂反复地诉说，本想得到同情和安慰，但她后来得到的却是冷淡和嘲笑'她的悲哀经过人们的玩味咀嚼之后，'早已成为渣滓，只值得厌烦和唾弃'。

　　'这样的内心痛苦和精神创伤的描写，比一般的描写人物的吃不饱穿不暖等肉体上的痛苦，真不知道要深刻多少！它突出了作品人物的个性，深化了作品的主题意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