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庞在《乌合之众》开篇惊叹道,'我们就要进入的时代,千真万确将是一个群体的时代。'
古斯塔夫'勒庞博士1870 年起在巴黎行医,业余时间研究人类学、自然科学和社会心理学。按照他的解释,一群人如果被认为属于一个种族或亚种,他们一定具有同样的感情和思维方法'这就是群体性。
《乌合之众》分为三卷,论述了群体的心理,群体的意见和信念及不同群体的分类,重点论述一个核心观点:现代生活逐渐以群体的聚合为特征,个人一旦进入群体中,他的个性便被淹没,群体的思想占据统治地位;在集体潜意识作用下,个体失去道德约束和文明方式,个人因而沦为低智生物。
100多年前的勒庞生活在法国革命不断的年代里,经历过巴黎公社和法兰西第二帝国等历史时期,亲眼目睹法国民众在传统的信仰与权威崩塌后,在近乎宗教般的革命激情中,退化成一群野蛮、善变、极端的原始人,在少数人的怂恿下,民众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骇人听闻的暴行,事后却要求爱国主义的荣誉勋章。
芝加哥大学社会心理学家乔治'米德在《美国社会学》杂志上谈道,勒庞是这样一批法国人中的一员,他对自己民族的文明几乎已经感到绝望,只有盎格鲁-萨克逊民族的个人主义,使他看到了未来社会的唯一希望。
'道德大多只是口号式的东西'
在《乌合之众》里,勒庞写道:'有时,在某种狂暴的感情'譬如因为国家大事'的影响下,成千上万孤立的个人也会获得一个心理群体的特征。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偶然事件就足以使他们闻风而动聚集在一起,从而立刻获得群体行为特有的属性。'
勒庞清晰地意识到,当群体接受某种高远的理念的激励而行动时,它便会表现出另一种所谓的道德感。事实上,是一种已被改变了性质的'道德'。
群体的偏执和专横,对真理和谬误的认定都不容怀疑,又因为意识到自身的强大,更对这种认定保持了顽固的心态。从某种意义上讲,群众是反道德的,如果道德是指持久地尊重一定社会习俗,不断抑制内心冲动的话,此时控制群体的价值判断,或是崇拜、服从、自我牺牲,或是仇恨、咒骂、摧毁一切。
'向我们供应幻觉的主人'
时势造英雄,其实英雄只是一个被动的产物,英雄的出现是必然的,但具体是谁成了英雄,则是偶然的。
这个时势造出来的英雄,他必能够向人们供应幻觉,因此,他就能够很容易地成为那一个群体的主人(同样,勒庞指出,凡是让他们幻灭的,都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在一场革命中产生的一个(或一些)领袖,他擅长向他的追随者供应幻觉。勒庞提道,尤其是在大革命时期,伟大的民众领袖头脑之狭隘令人膛目,但影响力最大的,肯定也是头脑最褊狭,然后具有所必需的信念的强度与粗暴的人。他动员的手段'断言、重复、传染。领袖需要名望,名望的特点就是阻止人们看到事物的本来面目,让人们的判断力彻底麻木。
'群体的'上帝'从未消失,一切宗教或政治信条的创立者之所以能够站住脚,皆因他们成功地激起了群体想入非非的感情,他们使群体在崇拜和服从中,找到自己的幸福,随时准备为自己的偶像赴汤蹈火。'
显然,勒庞要传达给我们的是,群体的个体意识里有一种犯贱的需要。因此,所谓热血行为才一一构成。'不明确的词语,也在影响着我们'
除了供应幻觉者成为了群体的主人外,群体还被一种不明确的词语影响和操控着。勒庞写道:'我们在用不同的词语代表相同的意义,用相同的词语代表不同的意义。不明确的词语,有时反而影响最大。'
当群体因为政治动荡或信仰变化,对某些词语唤起的形象深感厌恶时,假如事物因为与传统结构紧密联系在一起而无法改变,那么一个领袖的才能,就是在不伤害事物本身的同时赶紧变换说法,比如把'地租'变成'土地税'。
领袖就是'不明确的词语'的天才创造者,这里涉及到催眠的作用及某种神奇的荒谬性的巧妙使用等种种手段。
勒庞进一步阐述:'在改善或恶化群众的头脑方面,教育至少发挥一部分作用。因而有必要说明,这种头脑是如何由当前的制度培养出来的,冷漠而中立的群体是如何变成了一支心怀不满的大军,随时打算听从一切乌托邦分子和能言善辩者的暗示。'
'群众不善推理,却急于行动'
那么,当人聚集成群时,究竟会发生什么呢?用勒庞的话说:'孤立的个人很清楚,在孤身一人时,他不能焚烧宫殿或洗劫商店,即使受到这样做的诱惑,他也很容易抵制这种诱惑。但是在成为群体的一员时,他就会意识到人数赋予他的力量,这足以让他生出杀人劫掠的念头,并且会立刻屈从于这种诱惑。出乎预料的障碍会被狂暴地摧毁。孤立的个人根本做不到这点,而以名誉、光荣和爱国主义作为号召,最有可能影响到组成群体的个人,而且经常可以达到使他慷慨赴死的地步。'
群体并不仅仅是众多的人聚在一起,这些聚在一起的人要有相同的本能、情感和思维方式,而这些因素在高智商和低智商的人之间并没有巨大的区别,因为这些都是非理性的因素。 这种集体无意识省略了冗长的论证和批判过程,而直达结论'群众不善推理,却急于行动'。
然后,勒庞对种族群体的普遍信仰并不抱有乐观的心态,他反复强调一个事实,维持群体的普遍性信仰看似强大,但实际上非常脆弱。
事实证明,勒庞的直觉和担心都是对的。从这个角度看,他是一个理性的预言家。
孤独者在推动人类进化
而公然与大众(潮流)对立的预言家是多么孤独。尤为不幸的是,勒庞身为法国公民却对法国民族性有种发自内心的批判,反而对盎格鲁-萨克逊的个人主义思想抱有欣赏的态度。
尽管,我们今天可以这么说,一个民族的良性发展,总在于具有独立分析、论证和判断力的个体的孤独进化,而非群氓般疯狂暴虐。但是处在100多年前的勒庞位置上,他得承受多么大的压力。
1895年,勒庞完成了一部时代大作,法文原版书名为《群体心理学》,同样,英文版书名《The Crowd》也是中性的,而不知为何,中文版书名《乌合之众》,直接有了一些明确的贬义。
另外,勒庞还发现并创造了关于人的一种分类等级,根据这种分类方法,动物、疯子、社会学家、儿童、智力衰退者和原始人被认为是下等人。有趣的是他把社会学家也划进了下等人行列,充满了一种自嘲式的孤傲。
站在今天的角度看,勒庞的思想其实并不系统,他的研究缺乏科学的实验支持,《乌合之众》也可看出他的观点缺乏认真的逻辑演绎。但他的直觉却是惊人的,目光直指本质'我们终究无法摆脱勒庞的幽灵,不只是群体的罪行不曾消失,更深层而言,我们的内心确实栖息着某个原始的自然人,它总伺机为所欲为,每当我们聚合成某个群体时,它尤为容易突破拘束,化身为凶恶的乌合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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