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猴子审判”到学校禁教创世论-《论美国的文化》书评

  与日益世俗化的欧洲相比,在超过80%的人信仰宗教的美国,达尔文的进化论遇到的质疑和反对更多。最著名的是1925年7月10日美国田纳西州戴顿镇举行了一场举世关注、被史书称之为'猴子审判'的世纪大审判,好莱坞在1960年根据此案拍过电影。当时,美国宗教徒推动田纳西州议会通过一项法案,禁止在学校生物课讲授进化论,而只允许教授基督教的创世论,违者罚款高达500美元。但该州戴顿镇的青年教师约翰'斯科普斯不甘违背科学知识,在生物课继续讲授进化论,结果被宗教徒告上法庭,即刻引起全美国舆论的关注。原告律师布莱安是前国务卿,曾三次被推选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尽管有著名人权律师达罗出庭为被告辩护,但是教授进化论依然被判败诉。到了1987年,美国最高法院判定,创世论为宗教学说,禁止在学校传授。

  上个世纪80年代,美国宗教界又发起新一轮对进化论的反攻,由信仰宗教的科学家出面,掀起一场'智慧设计'运动。他们宣称,世间生命复杂繁多,仅凭达尔文的进化论难以解释得通,必有一个全智全能的设计者。不过他们始终无法证明这个设计者的存在,对此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他们一度让一些学校开讲智慧设计理论,结果遭致学生家长的强烈反对,2005年美国州法院判定'智慧设计'为改头换面的创世论,而非科学理论,不能在课堂传授。

  今天,依然有四成美国人不认同达尔文的进化论。在查尔斯'达尔文诞辰二百周年前夕,美国媒体的一项民调显示,对进化论,只有39%的美国人表示相信,而25%的美国人则不相信,另有36%的美国人对进化论和创世论莫衷一是。而是否相信进化论与受教育水平和信仰宗教有极大关系。高中毕业者中只有21%的人相信进化论,而具有研究生学历者中近74%的人相信进化论。参加教堂礼拜次数越多者,越不相信进化论。年轻人比年长者更相信进化论,不过在年龄18到34岁的人群中间,也只有49%的人相信进化论。

  在中国课堂上,达尔文的进化论已被学生和老师普遍接受。大洋彼岸的美国,情况却扑朔迷离:达尔文与打着上帝旗号的神创论,已经较劲很多年。

  ■达尔文与上帝的争斗,达尔文与上帝的首次交锋发生在1925年。

  上世纪初,美国中学生人数激增,到1920年共约有250万,是30年前的七倍,更多的学生有机会接触到进化论。1925年,田纳西州代顿市中学教师约翰'T'斯科普斯,因教授进化论而被神创论的支持者告上法庭。当时,该州法律禁止在中学讲授任何违反《圣经》的理论。

  显而易见,斯科普斯碰触了基督徒关于人从何而来的底线。神创论的支持者,将进化论简化歪曲为'人是由猴子变过来的'。他们认为,人如此高级复杂的生物,不可能通过漫长进化而来;人是上帝亲手设计并制造的。这场著名的'猴子审判'结果是,斯科普斯被罚款100美元。更为严重的是,美国教科书出版商担心神创论者的抵制,主动删减掉进化论的内容。随后的30年,进化论在美国科学教育中,鲜有声音。

  当苏联领先美国,于1957年成功发射人造卫星后,美国人坐不住了。在政府资助下,生物科学课程研究项目组成立,美国人开始重视和加强科学教育,生物课程改革被提上日程。该小组编辑出版的教科书,就重点强调了销声匿迹多年的进化论。

  成果显而易见。上世纪60年代中期,近半数美国中学采用了支持进化论的新教材。此外,美国最高法院还于1968年宣判阿肯色州的反进化论法律违反联邦宪法。这意味着,那些禁止公立学校教授进化论的法律都是违反宪法的。

  但神创论并未偃旗息鼓,他们调整了应对策略,提出了科学创造论。这是神创论的2.0升级版,但从本质来说,它依然是神创论。科学创造论的奠基性著作《创世纪洪水》,把最新科学成果说成是支持'诺亚洪水'的证据,并坚信上帝在大约6000年前按《创世纪》所描述的过程,创造了宇宙万物。

  把宗教信仰打扮成科学样,科学创造论在上世纪80年代取得巨大成功。在路易斯安那州,《在公立学校平等对待创世论科学和进化论科学的指导法案》于1981 年通过。科学创造论堂而皇之进入课堂,并取得了法律保证。随后,美国超过25个州立法者提出,科学创造论应与进化论享有同等教学时间。1987年6月,联邦最高法院则以7票对2票,判处路易斯安娜州的指导法案非法,并将其废除。

  ■智能设计论的高端路线

  好景不长。两年后,神创论再次变身,成为'智能设计论'。为鼓吹这一理论,美国思想与道德基金会,特意编写《关于熊猫与人》一书。该书认为,万物的设计者可能是上帝、外星人或穿越时空的细胞生物学家。无论如何包装,智能设计论与神创论在本质上是一致的,他们犯同样的科学错误,执迷于同样的宗教条款。

  智能设计论好走高端路线。通过学术寻租,发挥具有高学历和学术职位人士的优势,举办大型研讨会,不断向学术界渗透侵蚀。通过讲座、电视以及互联网,智能设计论的传播无孔不入。2008年,第一部以神创论为主题,指责科学界观点歧视的电影《驱逐进化论》上映。这一首轮在1052家影院公映的纪录片,主要内容是科学界密谋迫害持神创论观点的科学家,以争取民众同情。

  如此这般,同情智能设计论的民众开始居高不下。尽管科学界一致力挺进化论,但反对进化论的社会运动逐次兴起。而近几年,'进化论将从美国中学课本中删除的消息'仍时有耳闻。2005年,堪萨斯州的一场听证会,在全美掀起一场波澜。这年5月,该州教育委员会针对学校科学课程如何教授'生命的起源'问题,听取社会多方意见,并将可能修改相关教学大纲。争议的焦点在于,进化论能否作为真理出现在课本中?课本能否吸纳其他意见,比如神创论及智能设计论。

  全美广播公司特意发起一项网上民意调查。结果显示,56%的人认为'进化论是一个完善的科学理论,目前的教学不需要修改',其他人则认为'许多美国人质疑进化论,而教育应该反映不同的信仰'。

  2008年6月,路易斯安那州通过一项科学教育法案,其中正含有反对进化论的内容。该法认为,应'允许并帮助教师及学校管理人员,在公立小学和中学营造一种氛围,以利于学生的批判性思考技巧以及逻辑分析能力的培养,能客观开放地讨论所学的科学理论'。这一条款,为在公立学校讲述神创论、批判达尔文进化论提供了新的机会。在达尔文与上帝之间的,新的争斗又将展开。可以预见的是,作为一个深受基督教影响的国家,在美国,类似争斗还将源源不断。

  ■布什妨碍了进化论

  2002年,布什总统颁布《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NCLB),被普遍认为是继1965年基础教育法颁布以来,最重要的一部基础教育法律。NCLB重点目标是缩小学生成绩之间的差距,为所有孩子提供高质量的教育。其中涉及进化论教育问题,可能会让更多小学生尽早接受进化论理论,无疑激起神创论者新的反击。

  不能忽略的是,布什是典型的宗教保守派立场,在对待神创论上,闪烁其词,态度暧昧。而当政8年,布什禁止一切与干细胞有关的研究。期间,美国社会频现源于华府的反科学情绪,达尔文的进化论亦受到严重冲击。

  智能设计论的倡导者,也四处游走,展开一场文化、科学论战,抨击那些只教授进化论的学校。他们认为,进化论解释不了自然界复杂演变的全部内容,只是一种假说性理论。这意味着,其他关于生物从何而来的理论都得走进课堂。

  宾夕法尼亚州,成为将智能设计论纳入教学内容的第一个州。2004年10月,该州多佛市学区的校委会规定,中学九年级学生在学习进化论课程前,必须先了解智能设计论。在生物课堂上,教师还需宣读一份声明:'进化论只是一种理论,不是事实'。随后,亦有其他州开始在课堂对进化论进行批评性介绍。2005年,美国约有24个州及地方政府考虑对科学课程进行类似更改。在佐治亚州的科布县,生物课本上也贴上写有类似声明的贴纸。想揭掉贴纸,得先得到法庭许可。

  2005年,布什总统接受采访时表示,赞同在学校教授智能设计论,认为学生可以接触与进化论不同的理论。这一悖逆科学的不负责言论,无疑让进化论很受伤。 2006年8月,美国《科学》一项调查显示,美国近四成民众认为进化论是假的,对进化论的接受程度明显低于其他国家。在34个国家中,位列倒数第二。相比之下,日本及西欧国家对进化论的认可度超过80%。

  2009年,无疑是进化论大展拳脚的年份。借达尔文诞辰200周年、《物种起源》出版150周年纪念,美国各大科学组织和主流媒体不遗余力地宣传进化论的正确。目前,已列举出31个国家将举行的281场纪念活动中,有170场将在美国举行。年初入主白宫的奥巴马,亦明确支持进化论教育,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科学也是由上帝创造的?

  在美国,生物老师都是有地位的主科教师。这是因为,学生想读医科,必须首先学好生物。一些学校里的生物老师,还有点小特权'挑最好的学生,跟高等学术机构开展合作研究,给学生提供实习机会。

  但生物老师在对待进化论上,并不完全统一,比如某些州的中学,教授进化论是非法的。曾有美籍华人在博客描述过这样的情景。生物教师居然不相信达尔文的进化论。老师和同学一致认为,世间万物是由上帝创造。当美国同学听说中国人不相信上帝后,有美国同学好奇地问她中国人信什么。她想了想,自豪地告诉他们:'中国人相信科学。'哪知美国同学的回答比她还自豪:'科学也是由上帝创造的。'

  在高中阶段,只要修到22分学分就能毕业,科学占3分。科学课程包括生物、地球、化学、物理、气象等学科,每个学科一学分。学生可自由选择课程组合。这意味着,可能有一部分学生不会选择生物课程,难以接触到进化论内容。

  作为现代科学最重要的理论,进化论如果不为民众所接受,潜在患害是显而易见的。学生、家长与老师,都需认清神创论的种种面目,惟如此,才能铺垫好生物医学和生命科学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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