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让人感叹的青春故事——读赵瑜《寻找巴金的黛莉》-《寻找巴金的黛莉》书评

　　

　　一次寻常的古玩城之行却引来意外的重大发现，七封著名作家巴金与普通女读者的通信赫然重现；基于对文物真伪的考证最终引发对通信女读者真实面目与人生道路的种种猜想，最终将一段让人感叹的青春故事展现世人；革命与战争年代有理想的进步青年最终融入革命洪流固然是一般规律，但不曾幸运的热血青春却最终在无情的现实面前留下太多历史遗憾！这基本就是《寻找巴金的黛莉》的主要内容，作者以巴金给黛莉的7封回信为主线，把艰辛的历史考证与现实寻找结合起来，展示了抗战前后的时代场景，将动荡年代里一位追求进步的文学女青年的心路历程与人生轨迹做了完整叙述，带来关于青春与历史的深深思考。

　　故事是从古玩市场开始的，作者闲逛时机缘巧合，得知古董商赵从平有70多年前巴金致山西少女黛莉的七封旧信。经讨价还价，斗智斗勇，作者得到了这七封信，而古董商不久却横遭杀身之祸。围绕这七封信，从太原到宁武，到西安，作者展开了近三年的追踪调查；抹去时光的尘埃，大师的情怀，新女性的命运，大家族的沉浮'真相逐渐冒出水面。一个本来文邹邹的故事最终一波三折，在幽暗中向光明，于无声处听惊雷，侦探推理式的文学手法引领人们走向历史的惊心动魄之处。

　　黛莉姓赵，本名梅生，是一个大家族的千金小姐，因嫌原来的名字土气，与几个同学一起改了名。给巴金写信时，黛莉在太原女师念书，时年十七岁。她在读了巴金的小说后，产生了共鸣，有渴望新生活、追求民主和自由的强烈想法，遂给巴金先生写信，谈生活的纠结、人生的苦闷，甚至想到要去牺牲。具有大爱精神的作家巴金在百忙之中甚至是在事业的苦闷中认真地给一名普通女读者回信，这些信温暖、真诚，充满关切和爱护之情，读来确实让人感动。比如巴金劝告她：'你还是继续求学吧。我并不是叫你埋头读死书，不问外间的一切事情。'你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而中国还充满着三四十岁的壮年人。第一批献身的应该是他们，而不是你。你不要那样苛酷地责备你自己。'既鼓励青年追求进步，更关心青年健康成长。

　　然而，抗战随即全面暴发，黛莉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巨大变化，她与降日的父亲愤然决裂，放下千金小姐的身份追赶抗日的队伍，但可惜的是，她既没有加入国民党，也没有投奔延安，最终在举目无亲、没有依靠的情况下无奈地投亲靠友，前往甘肃姐姐家，随后做起了银行的小职员并遭遇人生的爱情陷阱，一个有妇之夫与她在甘肃成亲，却在随夫前往上海后才知他已有妻室自己只能做二房太太，追求进步的新女性如何肯向一个旧家族低头，她只能以身怀六甲之身愤然再回甘肃，又辗转于西安生育，随姐姐一家回迁上海，于上海解放后再次出奔，最终落脚于西安，解放后一度依靠熟人乡党帮忙日子倒也平淡，文革中依然厄运难逃，饱受批斗之苦最终艰难熬过，最终平安退休，在平淡中颐养天年。所以作者感叹地说，'至为遗憾的是，黛莉一个心眼儿准备快些奋身于对日作战，哪怕牺牲，却没有遇见一位类似'洪常青'式的指路人物。'因为，她周边的一些女性就是因为遇到了'洪常青'式的指路人物，从而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最终甚至走上了历史的前台，而黛莉却在此后回归于平淡，让人感叹不已。

　　《寻找巴金的黛莉》一经《中国作家》推出，便产生了轰动，并以评审委员会全票的纪录荣获《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这部作品也荣登由《北京文学》月刊社主办的'2009年中国当代文学最新作品排行榜'前列，多家报刊几乎同步开始连载，《新华文摘》精编了5万余字予以刊发，众多报纸纷纷推出巴金七封信的原文。

　　这部作品，同样引起了文艺评论界的热评。著名评论家雷达认为，这部作品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种作品'就是一粒沙可见大千世界的好例子，由七封信引出了大沧桑、大境界、大悲悯。评论家陈晓明认为，寻找黛莉，几经曲折，分析的却是20世纪上半期山西的历史，也是中国现代动荡不安的历史；中国的大家族卷入了生产、战争、政治、暴力，无一幸免，历经事件的冲击，或分崩离析，或颠沛流离，或苟全性命；这部作品最让人震惊的主题隐而不现，却时刻要爆发出来，那就是山西的也是中国的那些大家族，在20世纪无休止的战争动乱中的崩溃与灭亡。

　　我在阅读本书后，有四点挥之不去的感叹：一是感叹于历史的变迁，大浪淘沙，沧海桑田，在强大的历史洪流之下，任何人、任何家族均无法逃脱，个人与家族的命运均系于时代的命运、国家的命运，其间的悲欢离合、兴衰浮沉是远远难以用简单的历史语言描述的；二是感叹于青春的命运，动荡的年代生存也面临极大的困难与危险，但那个时代的青年却能置自己之小我于度外，为国家、为民族勇敢地与旧社会、旧势力乃至自己的旧家庭决裂，那种追求进步的精神、那种敢于牺牲的勇气，现在读来依然让人荡气回肠，发人深思，摧人奋进；三是感叹于大师的情怀，一种让人感动的大爱精神，一种殊为高贵的人生使命，不仅在以优秀的文学作品感染人，推动着时代的进步，更以自己的一言一行影响着周边的人，真正成为人们心目中高山仰止的巨人；四是感叹于文学的艰辛，两年多时间的魂牵梦绕，北京、山西、陕西多地数次的频繁奔波，只为了追寻一段尘封的历史旧事，没有一种文学精神的执着，是难以做到的，特别是在文学界似乎不可避免地沾染上时代的浮躁病、物欲病之时，更为难得，也再次让人感叹文学哪里是用手写作，而是用心血在流淌，是用身体在无休止的长征。

　　正如《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的授奖辞所说：'作品以寻找巴金的七封信为源，牵出一位现代女性传奇而坎坷的命运。作者精湛的语言文字能力和结构能力，标志着中国非虚构文学创作的文本价值，更体现了作家忠诚于土地的精神。'

　　（二〇一四年二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