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写这本书的时候距离现在颇为久远了,所举的例子都停留在了上世纪中后期,然而,这些上世纪的例子现在看来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谣言的产生,人的恐惧来源,传播过程都是相似的,我们也是熟悉的。陌生,是因为我们虽然熟悉它的发展脉络与来源,却无从使谣言消失,而谣言中的人物,身处谣言中心的名人,公司,集团却都是陌生的。
人类很天真的,要么过于相信自己的感觉和判断,要么过于相信别人的观点和宣传,大胆假设方面的工作,很多人在做;小心求证方面的工作,只有极少人做。在谣言面前,我们很少不被感染和迷惑,造就谣言这种'社会精神现象'的,并非信源,而是公众。 这本书告诉我们普罗大众,或者称为乌合之众,不乏精英,上层人物,却都深受谣言恐惧影响,深处之中,揭示人们与谣言的关系。书中着重介绍的是谣言的过程,而辟谣方法缺少的可怜,只有书中五分之一的笔法。
在当代中国,'谣言'是个贬义词,内部已经嵌入了'不实'虚伪'之意思。不过本书作者认为,'谣言'的概念是中性的,它可能为真,也可能为假,此处的'谣'是民间流传之意。不要以为谣言只起到负面作用,有时,它也具有相当正面的作用。从定义上看,谣言是'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进一步说,'是在社会中出现并流传的未经官方公开证实或已经被官方所辟谣的信息。'在这里,'真实性'不属于它的定义范畴。
常人皆有新闻欲和传播癖,那些异乎寻常的、荒诞和罕见的消息,肯定会使人感兴趣、吃惊甚或激动,以至于要急急地传播它,希望与人分享这种激动。说到真实性问题,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很少去证实得到的消息,比如说老师的知识、专家的见解、商品广告、中央台的新闻。信息的真实性首先是约定俗成和委托核实的结果,'相信什么'取决于'由谁来说'。就谣言来看,它并非是从陌生人那里来的,恰恰相反,它是从我们熟悉的人那里来的,'谁谁的邻居亲眼看见的'、'小张她男朋友的同学说的',我们相信谣言的基础,是我们相信传播谣言的人。而为什么人们要传播谣言?为了求知,为了说服他人,为了自我解放,为了取乐,有的时候,就是为说而说'闲聊时我们总要说些什么吧,谣言是完成社会联系、加强朋友之间、亲人之间、同事之间关系的绝好桥梁。
还记得日本福岛地震后,一个谣言兴起,说是核辐射污染了海水,以致波及到了海盐,日本倒没什么,反而是中国人民群众掀起了一阵抢盐的风波。这不是从亲人那里听到的,而是互联网上的一干网友写手写的,经他执笔,入吾之眼,然后有传播癖的我们告诉其他人,引起了恐慌。日本德川幕府时期天主教传播,一个谣言兴起,耶稣复活后可以在水面行走,没准已经到了日本。这引起了幕府禁止天主教传播的战争,前前后后打了几年,最终幕府战胜,闭关锁国。这两则谣言的传播都引起了重大的影响,一者是经济上,二者是政治上的,乃至于引起战争,决定了国策。
谣言通常是社会自发的产物,既非故意、亦非谋划。它的力量在于:它是一个集体行动。在信息传递过程中,往往有三种演变过程:删减、强调和同化。人们总是试图将他人七零八碎地叙述给他们的片段像拼图游戏般再把它们拼凑起来。信息越是不全,人们就越是不知不觉地去斟酌其含意。谣言既是一种信息的扩散过程,同时也是一种解释和评论的过程。谣言与是否掌握情况无关,而只是把人们自以为知道的多多少少与这事有联系的事情全部'照直说出',实际上,人们是在清算旧账。谣言永恒地循环出现,证明它是一个深藏在集体意识中的解释系统。正如透过梦可以发现个人的潜意识,透过谣言也可以显示出社会气候,显示出集体的追求和恐惧。
从政治的角度看,谣言的本质即官方发言之外的发言。它是一种反权力,是对权威的一种返还。在任何一个地区,当人们希望了解某事而得不到官方答复时,谣言便会甚嚣尘上。这是信息的黑市。谣言反复出现是城市、社会群体和国家持久混乱的标志。它是一股地下水,只要有一条裂缝,就会喷涌而出。
卡普费雷不认为谣言能以人为的手段防止,扑灭,禁言。他在书里写道'我们为什么相信那些我们信以为真的事物?事实上,我们都是带着一大堆思想、观点、形象和信念生活在这个环绕着我们的世界上。而这些思想、观点、形象和信念往往从道听途说那里获得。谣言提醒了我们一个明显的事实:我们并不是因为我们的知识是真实的、有根据的或被证实的便相信它们。比较起来,情况正相反:因为我们相信它们,它们才是真实的。谣言再一次证明,如果有必要的话,任何可靠性都是社会性的:我们隶属的那个社会群体认为是真实的东西才是真实的。社会是建筑在信仰而不是证据的基础上的。并不是存在上帝的证据创造了信仰,而是人们信仰了,才产生上帝。' 我们相信,它才真实,听起来很唯心的话,但是在谣言上,即使事情真相不是如此,经过人们口口相传,谣言四起,真相很可能被埋没而人们认为耀眼,那是才真的。
谣言也在随着时代而进步。
是的,以前人们是口口相传,现在的微博配上图片,PS制作,让人们不得不信。在微博上,在所谓的造谣者和辟谣者之间,我不明确地支持哪一方。因为我相信大多数人的转发和传播还是不明真相或者不动脑子,虽然有些不负责任,但决不可能上升不到像辟谣者指控的'别有用心'或者'不怀好意'。 观察来看,现在微博上的所谓谣言也好,辟谣也罢,都简单化得很。谣言的一般路数,不外乎时空转移、文图不符、半截新闻、简单伪造这类小伎俩;而辟谣的一般路数,也不外乎揭穿而已。
谣言其实是很难完全靠揭穿来平息的,事实在很多时候也并不能完全阻止谣言的继续传播。所谓'流言止于智者',在很大程度上是智者们用来自欺欺人的'部分真理';也就是说,流言、谣言都可能在一条传播链上止于智者,但令人沮丧的是,流言、谣言的传播链是如此众多,并不是每一条传播链上都有一个智者。在做过几次类似的辟谣实验之后,我个人认为,在当下这个大的社会背景下,阻断谣言、流言的传播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我的这个看法,在读完《谣言:世界最古老的传媒》之后,得到了进一步的印证。
由此看来,卡普费雷认为谣言的扑灭是让人们有事做,消除知识空白,信任官方媒介。我不赞同最后一点,毕竟历史证明,最大的谎言都是官方媒介,某物喉舌发表的。谣言的奇幻形式使得理性丧失用武之地,虽然看来悲观,但的确得让知情者站出来辟谣,谣言才可能停止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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