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时,战火始终在北方燃烧,未能波及南方,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张巡率军死守睢阳一年多,让叛军前进不得,最终让叛军南进计划泡汤。若不是这样,一旦南方沦陷,则唐朝的税粮来源被掐断,安史之乱可能就不是八年了,或许更长时间,或许就灭了唐朝。为了守睢阳这一座孤城,张巡在粮食吃完之后,只好食人肉,从杀食老弱病残开始,直到妇孺。到最后实在无力反抗而城破时,张巡等人依然誓死不降,被叛军杀害。
就是这样一个在历史上有重要意义的事件,在张巡等人死后却引来无数的激烈争辩,千百年来,一直不能平息。就在当时的唐朝中央,就有一些人认为为什么要守孤城,为什么要食人肉,为什么不早降以保存百姓?并以此拒绝为张巡等人进行褒奖。在一片议论声中,张巡的朋友李翰写了一篇传记,认为他以少抗多,以弱抵强,保护江淮,而且殉职,功劳太大;现在没有人提他的功劳,却只讲他的吃人,这等于是只讲瑕疵不讲贡献;而且他是等援无望,被迫吃人,又不是存心吃人;现在张巡死了,再高的荣誉也没有用,只能留下美好的名声,我斗胆为他写传,以防事迹失传。
李翰的奏章一出,当朝的议论基本平息,但后世的议论却不能平息。著名的思想家王夫之对此事的看法是,张巡确实功劳非常大,因为他吃人不嘉奖不对,但对他带头吃人的行为也要斥责,否则丧失人性。王夫之还对李翰对于吃人的轻描淡写进行了反驳,认为当时的吃人情景想来都害怕,绝不是损失百人而保天下那样轻松。而且,张巡是死了,若活着,则荣华富贵必不可少,那时张巡又如何心安理得地去面对被吃掉的人。如果这种行为不斥责,害怕后世有人以此为理所当然,贪功图赏之徒以此为习惯性手段。
柏杨先生则从现代的民本思想,对李翰的损失百人而保天下进行了更为猛烈的批驳。他认为这种说法是一种欺诈,用妇女儿童的血来展示忠贞,是禽兽行径,爱国只是借口,不是职务责任。他把睢阳之围与美国、墨西哥之间的阿拉姆城之围相比,阿拉姆城死守到最后全城被屠,情节与睢阳之围类似,但阿拉姆城先疏散了老弱妇孺。因而,他认为阿拉姆之围可歌可泣,而睢阳之围只有泣,没有歌;中国人没有生命的尊严,在暴君恶徒眼里一文不值,在圣君贤相及忠臣义士眼里也只是成功的手段。
我个人在不同的书籍里读这一段历史已有十次之多,对其惨烈的情景深感震惊,对其重大的历史功绩深为敬仰,而对于那些为此而牺牲的将士表示敬畏,特别是对于那些被当作粮食吃掉的人们表示极度的痛楚和哀悼。但我对此事也有自己的看法,对于历史事件的讨论,不可脱离当时的历史实际,以今人的思想去评判古人,结论差异自然很大。就当时来看,吃人的事件不是一次两次发生,对于睢阳之围的吃人与国家的安危相比,张巡等人肯定以国家安危为重,而牺牲老百姓肯定也不是他们的意愿,但被逼无奈,这是当时人的普遍思想状态。再说一些人提到的放平民出城,估计也难办到,由于张巡守睢阳,前后多次打败叛军,最后吸引了十余倍的叛军来围城,叛军恨之入骨,只怕城里的老百姓也是同样的被痛恨,此前叛军已经上演数次屠城事件,睢阳的老百姓出城被屠的可能性极大。因此,对张巡等人不可过于批判。此事放在今天,当民本思想已经普及的时候,人们肯定不能接受吃人守城的事情发生,但二战时依然有日本士兵吃人求生的事件发生,而对千年以前的人又怎能苛求。但不管怎样,这样惨烈的场景谁也不希望再发生,我们只能对历史怀着敬畏的心情,并祈祷此类事件永远不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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